任家镇外,那座废弃的教堂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墓碑,矗立在荒草与暮色之中。斑驳的墙体上爬满了枯死的藤蔓,彩绘玻璃窗早已破碎,黑洞洞的窗口像是一只只窥视人间的鬼眼。越是靠近,那股阴寒刺骨的气息就越是浓重,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九叔、林默、文才和秋生,四人站在教堂那扇歪斜、腐朽的大门前。九叔手持罗盘,只见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死死指向教堂深处,微微颤抖。
“阴煞之气,皆汇聚于地下。”九叔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那地窖,便是巢穴。”
林默检查着带来的装备。除了改进后的电磁束缚桩和备用的紫外线灯管(用镇上最后一点水晶和特殊气体勉强修复),他还特意带上了一个大功率的蓄电池和一台手摇式高频噪音发生器——理论上,特定频率的声波也能对能量体造成干扰。
“地窖环境狭窄,电磁场和紫外线可能受限。声波或许能起到奇效。”林默解释道,同时将几个打磨尖锐的银质矛头分发给文才和秋生,“贴身搏斗时,瞄准心脏和头颅。”
文才和秋生握着冰冷的银矛,手心里全是汗,既有恐惧,也有一种参与大事的紧张。
九叔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
一股混杂着尘土、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味扑面而来,让人作呕。教堂内部更是破败,长椅东倒西歪,祭坛坍塌,一座石质十字架摔在地上,断成两截。阳光透过破洞投下几道光柱,却丝毫驱不散弥漫在整个空间的阴冷。
根据笔记上的草图,他们很快在祭坛后方找到了一个隐蔽的、通向地下的入口——一扇厚重的、被铁锈侵蚀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更加浓郁的黑气和寒意。
“跟紧我,屏住呼吸!”九叔低声嘱咐,指尖已夹住一张驱邪符,率先踏入了向下的石阶。
石阶陡峭而潮湿,布满了滑腻的青苔。越往下,光线越暗,最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林默迅速点燃了带来的特制风灯(灯罩上涂抹了能增强亮度的磷粉混合物),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前方。
地窖并不大,但阴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冰冷刺骨。角落里散落着一些朽烂的木箱和破碎的瓦罐。正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口巨大的、西式的黑漆棺材!棺材盖并未完全合拢,留着一道缝隙,那股令人心悸的阴寒气息正是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而在地窖的墙壁上,他们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几具干瘪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墙角,看衣着正是最近镇子上失踪的人,他们的脖子上都有着熟悉的血洞,面容扭曲,写满了临死前的恐惧。
“孽障!”九叔眼中怒火升腾。
就在这时,那口黑漆棺材猛地震动了一下!
“它发现我们了!布阵!”林默低喝。
文才和秋生强忍着恐惧,按照事先演练的,迅速将两个电磁束缚桩插在棺材左右,电缆连接蓄电池。林默则举起紫外线灯,对准棺材缝隙,同时示意九叔准备。
棺材盖被一股巨力猛地掀飞,撞在墙壁上,四分五裂!
那道瘦高的黑影如同鬼魅般直挺挺地立了起来!猩红的双眼在黑暗中如同两盏鬼火,死死锁定了闯入者。它身上的黑袍更加破烂,露出下面苍白中带着青黑的皮肤,昨天被银器灼伤和紫外线照射的地方依旧残留着焦黑的痕迹,显得更加狰狞。
“开灯!”
紫外线灯瞬间亮起,紫蓝色的光芒直射西洋僵尸!
“嘶啊——!”它发出痛苦的嚎叫,下意识地用爪子遮挡面部,身上再次冒起白烟。
“启动电磁场!”
嗡鸣声中,淡蓝色的电弧在束缚桩间跳跃,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壁垒。
西洋僵尸似乎对这两种东西极为忌惮,尤其是在这相对狭窄的空间里,它没有立刻冲上来,而是在棺材里焦躁地低吼,猩红的眼睛扫视着众人,最终定格在九叔身上,似乎认出了这个昨天让它吃亏的道士。
突然,它猛地张开嘴,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这声音并非物理层面的巨响,而是带着一种直刺灵魂的诡异波动!
林默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阵眩晕。他手中的高频噪音发生器立刻捕捉到了这股异常波动,表盘指针疯狂跳动!
“是精神攻击!频率在……在这里!”林默强忍不适,迅速调整噪音发生器的输出频率,对准西洋僵尸,猛地推上开关!
一种人耳几乎听不见、却让人极度烦躁、牙酸的尖锐噪音瞬间充斥了整个地窖!
西洋僵尸的嘶鸣声戛然而止,它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混乱和痛苦!林默的声波干扰,竟然歪打正着,严重干扰了它的精神攻击!
“好机会!”九叔眼神一厉,知道时机稍纵即逝!他脚踏七星步,身形如电,手中桃木剑挽起一道金光,直刺西洋僵尸心口!同时,另一只手已将一枚磨尖的银质十字架扣在指间!
那西洋僵尸刚从声波干扰中回过神,眼见桃木剑刺到,竟不闪不避,利爪带着浓郁的黑气,直接抓向桃木剑!
咔嚓!
本就出现裂纹的桃木剑,在与利爪接触的瞬间,竟应声而断!
九叔脸色一变,却并未慌乱,断剑顺势下划,在西洋僵尸手臂上留下一道焦痕,同时,扣着银质十字架的手指如闪电般弹出,直取其咽喉!
西洋僵尸似乎对那银十字架极为忌惮,猛地偏头躲过。但就在这一瞬间,它的注意力完全被九叔吸引!
“就是现在!”林默大吼,“文才秋生!”
早已蓄势待发的文才和秋生,虽然吓得腿软,但还是鼓起勇气,将从左右两侧,将手中的银质矛头狠狠刺向西洋僵尸的肋下和后背!
噗嗤!噗嗤!
银器入肉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滋啦的灼烧声!西洋僵尸发出凄厉的惨叫,伤口处黑烟直冒!
它彻底狂暴了!周身黑气爆发,如同冲击波般将文才秋生震飞出去,同时猛地一挥爪,将旁边一个电磁束缚桩拍得粉碎!
电磁场瞬间被破开一个缺口!
它猩红的眼睛瞬间锁定了手持噪音发生器的林默,显然记恨这个干扰它的“罪魁祸首”!它无视了紫外线的持续灼烧,化作一道黑影,直扑林默!
速度快得惊人!
林默只来得及将噪音发生器挡在身前!
砰!
噪音发生器被利爪撕得粉碎,林默也被一股巨力撞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壁上,喉头一甜,差点吐血。
“林默!”九叔惊呼,想要救援,却被西洋僵尸反身一爪逼退。
西洋僵尸击退林默,似乎消耗不小,动作微微一滞,胸口剧烈起伏。它低头看了看身上几处被银矛刺伤、依旧在冒烟的伤口,又看了看虎视眈眈的九叔和重新爬起来的文才秋生,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狡诈和退意。
它猛地张口,再次喷出一股浓郁的黑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地窖,遮蔽了视线和紫外线灯光!
“小心!”九叔急忙提醒。
黑暗中,只听到一声破窗的巨响!
待黑气稍稍散去,只见地窖墙壁上一个原本被封死的、通往外界的小窗被撞开,那西洋僵尸已不见了踪影!
它又跑了!
“追!”九叔就要从破窗追出。
“等等!九叔!”林默捂着胸口,挣扎着爬起来,声音因疼痛而有些嘶哑,“你看那里!”
他指着那口被掀开棺材盖的黑漆棺材内部。
借着风灯的光芒,可以看到棺材底部铺着陈旧的绒布,而在绒布之上,靠近枕头的位置,赫然放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做工极其精美,通体由纯银打造,表面刻满了复杂而神圣的宗教花纹和未知符文的……小匣子。
匣子的边缘,沾染着几滴尚未完全干涸的、黑红色的粘稠血液,与之前烛台上沾染的如出一辙。
那西洋僵尸,似乎极为珍视这个银匣,甚至在仓皇逃离时,都没来得及带走,或者……是无法带走?
九叔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银匣拿起。入手沉甸甸的,一股温和而纯净的力量感从中隐隐透出,与周围阴邪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仔细端详着匣子表面那些与道家符箓截然不同、却隐隐蕴含某种规律的纹路,又看了看匣子边缘那刺眼的血迹,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这……这莫非是……”九叔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先师笔记中提到的,当年教堂神父用以供奉‘圣体’的……圣器匣?”
林默也凑了过来,看着那充满科技难以解释的神秘美感的银匣,和那诡异的血迹,沉声道:“它似乎很怕这个盒子,但又不得不守着它……这盒子和它的血,会不会是彻底消灭它的关键?”
地窖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西洋僵尸再次逃脱,但这一次,他们似乎抓住了它真正的尾巴。
决战并未结束,反而因为这个小巧的银匣,指向了更深层的秘密和更危险的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