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尘轩”的茶香,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风,悄然吹遍了云州城的大街小巷,其润物无声之效,已深入人心。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日渐响亮的名声,在带来善缘与认可的同时,也引来了更为复杂和棘手的“缘分”。
这一日,午后,茶社内依旧是一片宁静祥和。几位老茶客正低声交谈着近日趣闻,陆九娘在柜台后细心分拣着新到的草药,柳明远则在一旁静坐阅书。
忽闻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妇孺压抑的哭泣与男子焦灼的恳求声。
“柳先生!陆姑娘!救命啊!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孩子!”一个衣衫略显凌乱、面色惶急的中年汉子,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双目紧闭、脸色青紫的男童,踉跄着冲进茶社。他身后跟着一位泪流满面、几乎站立不稳的妇人,看样子是孩子的父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茶社的宁静,所有客人都惊讶地望了过来。
那汉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柳先生,陆姑娘,城里的大夫……大夫都说没救了,说是中了什么奇毒,药石罔效!我们……我们听说您这儿有仙茶,能治百病,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儿吧!”
那男童呼吸微弱,浑身时而抽搐,嘴唇乌紫,确实是一副中毒极深、命悬一线的模样。
陆九娘已放下手中草药,快步上前,蹲下身仔细探查男童的脉象与瞳孔,秀眉顿时紧蹙。她抬头看向柳明远,神色凝重:“脉象紊乱浮滑,瞳孔涣散,体内有一股阴寒邪毒盘踞心脉,侵蚀生机……非寻常草木之毒,倒像是……沾染了某种阴秽邪煞之气。”
柳明远也已起身走来,目光扫过男童,又看向那对绝望的父母,沉声道:“二位莫急,且慢慢说,孩子发病前可曾去过何处?接触过何物?”
那妇人泣不成声,汉子强忍悲痛,断断续续说道:“就……就在前日,孩儿与邻家几个小子去城西那处荒废的‘李家园’玩耍……回来当晚便发起高烧,胡言乱语,接着就成了这般模样!我们去请了仁心堂的孙大夫,孙大夫看了直摇头,说像是中了什么极厉害的‘阴煞’,他……他也无能为力啊!”
城西李家园?柳明远与陆九娘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了然。那处荒园他们亦有耳闻,据说多年前曾是一户李姓大户的宅邸,后来不知何故家道中落,满门横死,宅子便荒废下来,常年阴气森森,寻常人皆避而远之,没想到竟真有邪煞残留,还伤了孩童。
“并非寻常病症,乃是邪煞侵体。”柳明远对那对父母解释道,“茶水虽有益,但对此等深入心脉的阴煞之气,恐难立时见效。”
听闻此言,那汉子与妇人脸上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黯淡下去,妇人更是几乎晕厥。
“不过,”柳明远话锋一转,看向陆九娘,“九娘,你之水曜净化之力,辅以对症之药茶,或可一试。”
陆九娘郑重点头:“需立刻救治!郭大哥,胡大哥,烦请维持秩序,莫要让外人打扰。韩先生,劳您守住门户,暂莫让其他客人进来。”
郭大釜与胡镖师立刻上前,虽未散发气势,但那沉稳如山的气度已让茶社内有些骚动的客人安静下来。韩向导则快步走到门口,温和但坚定地告知后续来的客人茶社暂有要事。
柳明远与陆九娘则迅速将那男童安置在后间静室的榻上。静室早已被柳明远以自身道韵潜移默化改造,气息纯净平和,正适合施为。
陆九娘不敢怠慢,她先是以水曜星力凝聚于指尖,化作一缕极其精纯柔和的蓝色光晕,缓缓渡入男童心口,护住其最后一丝生机,并尝试驱散盘踞的阴寒邪气。然而那邪气甚是顽固,与男童微弱的本源纠缠在一起,强行驱散,恐伤及根本。
她秀眉微蹙,对柳明远道:“柳大哥,邪气已与心脉纠缠,需以药力引导,徐徐图之。我需一盏能‘通脉、护心、辟邪’的药茶,作为媒介,辅以星力,方有把握。”
“需要何物?”柳明远问道。
陆九娘迅速报出几味药材:“三七活血通脉,朱砂镇惊安神,雄黄辟秽解毒,再佐以莲子心清心火,甘草调和诸药……只是,这几味药性稍猛,需一味‘引子’,调和药性,并将其效力温和导入心脉,最好……是蕴含纯净生机与星辰净化之力的茶汤。”
柳明远略一沉吟,眼中微亮:“有了。”
他立刻取来一小撮赵令渊以木曜星力温养过的“穹顶星芽”,此茶本就蕴含精纯生机与星辉。他又快速取出陆九娘所需的药材,分量把握得极准。
他没有用药罐,而是直接取来那只常用的白瓷壶。先以自身星茶道韵为火,温热茶壶,投入“穹顶星芽”,快速洗茶后,注入少量沸水,激发茶性。随后,他将那几味研磨好的药材粉末,按照特定的顺序和比例,小心地投入壶中,与茶叶混合。
接着,他提起水壶,再次悬壶高冲,水流如练,精准地冲击着壶中的茶叶与药材。这一次,他灌注的不仅仅是水,更是自身精纯的土曜调和之力与水曜净化之力的一丝意蕴。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几种药性各异、甚至有些冲突的药材,在“穹顶星芽”那中正平和的生机星力以及柳明远精妙绝伦的调和道韵作用下,竟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壶中茶汤并未变得浑浊,反而呈现出一种琥珀般的澄澈色泽,散发出一种复合型的香气——既有茶叶的清雅,又有药草的辛香,更带着一股令人心神安定的纯净星辉意蕴。
“药茶已成。”柳明远将茶汤滤出,倒入一个白瓷碗中,汤色清亮,异香扑鼻。
陆九娘接过药茶,小心地扶起男童,一点点将温热的茶汤喂入其口中。这药茶入口,并未如寻常汤药般苦涩难咽,反而带着一股奇异的甘润。茶汤入腹,男童身体微微一颤。
陆九娘不敢松懈,双手再次绽放出柔和的蓝色光晕,覆盖在男童心口,引导着药茶之力,如同最灵巧的工匠,一点点地梳理那些盘踞的阴寒邪气,以药力中和,以星力净化,再借茶韵生机,缓缓修复受损的心脉。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陆九娘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柳明远在一旁静静守护,随时准备以自身道韵支援。
时间一点点过去,静室外,那对父母度秒如年,不住地向内张望,茶社内的客人们也屏息凝神,默默祈祷。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静室内,男童原本青紫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转为一种虚弱的苍白,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了一些。他眼皮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已恢复了清明。
“娘……”他发出一声微弱的呼唤。
静室外,一直以日曜洞察关注着内部情况的韩向导,脸上露出了笑容,对那对焦急的父母低声道:“孩子……醒了,气息平稳了!”
那妇人闻言,喜极而泣,汉子也激动得浑身发抖,连连对着静室方向叩首。
又过了片刻,陆九娘略显疲惫地走出静室,对那对父母温言道:“孩子体内的邪煞已基本拔除,只是元气大伤,需要好生静养。我开一副温补调理的方子,你们按方抓药,细心照料,月余便可康复。”
她写下药方,又细心叮嘱了注意事项。那对父母千恩万谢,几乎要再次跪下,被陆九娘连忙扶起。
当他们抱着已然脱险、沉沉睡去的孩子离开“涤尘轩”时,茶社内爆发出了一阵由衷的、轻轻的掌声。所有目睹了这一切的茶客,眼中都充满了敬佩与感动。
柳先生与陆姑娘,不仅茶艺通神,竟还有如此起死回生的仁心妙术!
此事之后,“涤尘轩”的名声再次攀升至一个新的高度。它不再仅仅是静心涤虑的茶社,更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云州百姓心中一处能化解“奇症”、庇护生灵的圣地。柳明远与陆九娘,也真正赢得了云州城从上至下、发自内心的尊崇。
茶,不仅能涤尘,更能医心,更能救命。
这盏融合了星辉、药理与无上茶道的“仁心茶”,其香,其德,注定将流传得更远,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