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去一趟基因部找李安。
基因部的实验室自动门无声滑开时，李安正用镊子夹着一片纳米滤膜对着光源观察。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抬：“抽血前好歹消个毒，你手上还沾着季寻墨的血渍。”
江墨白将采血管放在实验台上，管壁上还凝着未干的血珠：“半小时前刚抽的。”
“那是很新鲜了。”李安放下滤膜，将血液注入分析仪，“所以？突然对基因工程感兴趣了？”
“他的排斥反应加重了。”江墨白看着离心机里旋转的血液，“上周还是蜷缩着没有动静，这次咬穿了锁骨。”
李安敲键盘的手顿了顿：“...你当时没松手？”
“他疼。”
李安只能在心中安慰当妈的都这样。
李安将全息投影调至最大，淡蓝色的数据流在空气中交织成双螺旋结构。她指尖一划，两份能量波形图并排悬浮——左侧是江墨白的∞-1碎片稳定态，右侧则是季寻墨体内未知能量体的脉冲记录。
“看这里。”李安敲击投影，两段波形的峰值区域被高亮标注，“虽然频率不同，但谐振模式几乎一致，尤其是这段β衰减曲线。”
她转向江墨白，“你体内的∞-1碎片通过磁力场与细胞线粒体耦合，直接提升Atp合成效率——这就是你体能超越常人的核心机制。”
江墨白凝视着波形图：“季寻墨的也是碎片？”
“不确定。”李安调出另一组数据，“但相似度87.6%，而且...”
她放大季寻墨血液样本的显微影像，“他的红细胞膜蛋白上附着着某种纳米级磁畴结构，会周期性释放γ-氨基丁酸抑制剂。”
“说人话。”江墨白皱眉。
“通俗来说，”李安推了推眼镜，“就像你体内有个核电站——∞-1，而他体内有个不稳定的小型反应堆。你的反应堆有稳压器，他的没有，所以会定期‘过载’——这就是排斥反应和嗜血冲动的来源。”
她调出一段动态模拟：代表季寻墨的能量体突然爆发红色脉冲。“当‘反应堆’过载时，他的神经系统会误判需要更多铁离子来稳定磁场，于是触发吸血冲动。而肢体接触能暂时形成闭合回路...”李安瞥了眼江墨白锁骨的咬痕，“用你的低温体质当散热器。”
江墨白沉默片刻：“解决方案？”
“三个方向。”李安竖起手指，“一，用你的∞-1碎片做外部稳压，但会削弱你30%战力；二，基因编辑强行剥离，但成功率仅17%；三...”她停顿一下，“等他自己驯服这个‘反应堆’，但疼痛大概率不比你当年轻多少。”
“他等不起。”
江墨白转身走向门口，“准备方案一。”
李安突然叫住他：“等等，来看看这个。”
离心机停止运转，李安取出分层后的样本置于电子显微镜下。全息屏上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磁畴结构，像一群排列诡异的萤火虫。
她放大其中一组，“这些纳米级磁畴在模仿∞-1碎片的能量通路，但...”突然调出江墨白上次的检测报告作对比，“看这个电子跃迁轨迹——你的碎片像高速公路，他的像被猫抓过的毛线团。”
江墨白凑近屏幕：“能梳理吗？”
“理论上可以。”李安调出三维模型，“三个方案里...”她突然把模型旋转180度，“你必须听我的，选三。”
“理由。”
李安突然叹口气：“你们这些执判官啊...”她敲出一组数据，“普通‘异能人’细胞端粒长度是常人的1.8倍，理论寿命120年起跳。就算放任这个‘毛线团’让他自己理顺——”她指了指屏幕上跳动的光点，“最多五六年就能稳定。”
她转身从恒温柜取出一支试管：“而你的端粒...”试管里悬浮着江墨白上次体检的细胞样本，“虽然人造端粒酶在持续工作，但造成的氧化损伤...”
“说结论。”江墨白打断她。
“结论是——”李安将两支试管并排举起，江墨白的细胞在荧光下显出细微裂痕，“如果你决定要把这一辈子都倾尽在季寻墨身上，那你有足够的时间陪他熬过这五六年。”
“但你知道你削减30%的战力是什么样吗？我知道你们一直在带人类走向一个不需要执判官的世界，但你得先让人们知道没有执判官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李安起身来到他面前，眼里是藏不住的惆怅，常年熬夜的乌青显得更加无力。
“至少、至少16年，人类需要你们。”
江墨白没说话，李安便回到电脑前继续道：“你把他带回来真是一个很好的决定。”
“我也觉得。”
“这团毛线球在季寻墨体内既是股斥力也是股引力，你猜如果他能把这个毛线球理明白，再转化为自己的力量，能到达什么样的实力？”李安转头看见他，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弧度。
江墨白用手拄着下巴思考，他并不了解这股“毛线团”在季寻墨体内到底有多大的威力，所以他抬眼，示意李安说出来。
李安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认为，就凭他现在这个实力，”她指向屏幕上季寻墨的基础能力电子表，“他再训练个五六年，最小、最小能跟贺锦言五五开。”
江墨白猛的退后，眉头紧锁，双眼中全是“真的假的”。
五六年，最多也才到异能人年龄的1\/20，仅仅是这些年就能达到和执判官第三强一个水平。
有多少人梦寐以求达到这样的水平。
那小家伙的秘密看来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至少他敢保证，这种能力绝对不是贫困区给他的。
“他的细胞线粒体产生了变异，能把入侵的异能量转化为Atp。就像...”她突然卡壳。
“像光合作用转化光能？”江墨白接话。
“没错。”李安打了个响指，“但效率高得离谱，普通异能人转化率不到15%，他达到89%——这已经违反能量守恒定律了！”
她突然压低声音：“我怀疑...这可能和你们之间的特殊共鸣有关。”调出两人同框时的磁力扫描图，两条波动曲线竟呈现完美的互补共振。
江墨白盯着那条交织的波纹，想起那小家伙每晚在自己身旁睡觉都特别安心。
其实自己很安心。
包括他把季寻墨带回来、带回家、自己养，都有一部分是因为那种温和缓慢的柔和感在体内交融的原因。
实验室陷入沉默。分析仪发出“滴”的提示音，李安转身查看数据，白大褂下摆扫过实验台，带倒了一排微量移液管。
江墨白突然开口：“怎样做好一个‘母亲’。”
说完他本人都一惊，他在某位领袖的通风报信和那几天巡逻中听到了季寻墨称呼他的“我妈”和“养母”。
他倒觉得没什么，季寻墨很聪明，知道帮他隐瞒身份，“养母”显然是个很好用的词。
但等他想问李安问题的时候，自己嘴巴一快，竟也脱口而出一个形容女性的“母亲”。
李安手一抖，转头看向若无其事的江墨白，脸上没有半点惊讶，只是写满了“你终于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