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静园主卧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梦婉莹蜷缩在宽大的床上,了无睡意。离婚的话语如同投石入湖,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恐惧、委屈、一种近乎绝望的解脱感,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不舍,各种情绪交织撕扯着她。
她能感觉到,这一次,她是真的触怒了夜熙辰。他那句“哪里都不准去”,与其说是命令,不如更像是一种被触碰逆鳞后的野兽般的宣告。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他会用更强硬的手段禁锢她吗?还是……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了沉重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卧室门外。
梦婉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她听到了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他居然用了钥匙?自从她住进静园,这扇门从未从外面反锁过,今夜是第一次。
“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推开。
一股浓烈而凛冽的酒精气息,混合着他身上固有的清冽松木香,率先侵入了房间的空气。梦婉莹的嗅觉远比常人敏锐,这突兀的气息让她微微一怔。
他喝酒了?而且,喝了很多。
在她的认知里,夜熙辰永远是冷静、克制、如同精密仪器般掌控一切的。她从未见过,甚至无法想象他会有失态的时候。可此刻,那明显异于平常的脚步声和浓重的酒气,都在告诉她,这个男人,似乎打破了某种界限。
夜熙辰没有开大灯,就着昏暗的光线,踉跄着走到床边。他高大的身影投下沉重的阴影,将梦婉莹完全笼罩。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保持着距离,而是直接坐了下来,床垫因他的重量深深下陷。
梦婉莹吓得往后缩了缩,双手紧张地揪紧了被子。黑暗中,她虽然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那浓烈的酒气几乎要将她熏醉。
“呵……”一声低哑的、带着浓浓醉意的轻笑从他喉间溢出,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危险。
“躲什么?”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许多,带着酒精浸泡后的慵懒和一种莫名的……委屈?“不是要离婚吗?不是要离开吗?现在……怕我了?”
他的话语逻辑有些混乱,但那股压抑着的情绪却显而易见。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却在半空中顿住,最终只是重重地撑在她身侧的床铺上,俯身逼近她。
“梦婉莹……”他念着她的名字,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磨出来的,带着滚烫的酒气,“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嗯?我找了你五年……五年!你现在告诉我……要离婚?”
他的质问不似平日的冰冷威严,反而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在发出痛苦而迷茫的低咆。这种罕见的脆弱感,让梦婉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涩。
“我……”她想解释,想说不是因为不感激,而是因为害怕自已不配,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误会。可话到嘴边,却哽咽着说不出来。
“那个女的……”夜熙辰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语气带着浓重的嫌恶和不屑,“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你比?一块破玉……几句瞎话……就想把你从我身边赶走?”
他猛地凑近,滚烫的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带着令人心悸的强势:“我告诉你……梦婉莹……你是我的……从一开始就是!谁也别想把你抢走……你自己……也不行!”
说完这近乎蛮横的宣告,他仿佛耗尽了力气,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竟直接向前倒去,将头埋在了她颈窝处的柔软被褥里。浓重的酒气和他滚烫的体温瞬间将她包裹。
梦婉莹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她能感觉到他沉重而紊乱的呼吸拂过她的脖颈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这个强势得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竟像寻求安慰的孩子般,脆弱地靠在她身边。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她心中汹涌。害怕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混杂着心疼、困惑和某种奇异悸动的复杂情绪。他醉酒后的话语虽然混乱,却比清醒时那些冰冷的命令,更直接地袒露了他的内心——他认定她,不容置疑,不容逃离。
她僵硬地抬起手,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他浓密却有些凌乱的短发上。指尖传来的触感,带着夜间的凉意和发丝的柔软。
感受到她轻柔的触碰,夜熙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仿佛放松了下来,往她身边更紧地靠了靠,发出一声模糊的、近乎满足的喟叹。
“别走……”他含糊地嘟囔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梦婉莹的心尖。
窗外的月光悄悄挪移,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相拥(或许更准确地说是依靠)而眠的两人身上。一场风暴似乎暂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宁静。酒精剥去了夜熙辰冰冷的伪装,也让梦婉莹看到了他强势背后,那份执着到近乎偏执的在意。
这一夜,静园的主卧里,酒气氤氲,两颗布满裂痕的心,在黑暗和混乱中,意外地靠近了一点点。而明日酒醒之后,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复杂的局面和必须直面的真相。但至少在此刻,他们拥有着彼此依靠的短暂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