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湖畔,死寂得能听见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
那心跳,一下,一下,敲在每个人的胸腔里,又乱又急。
一位尊贵的亲王。
在东宫。
当着太子妃和满京城贵女的面。
将一个湿透的未出阁姑娘,从水里捞起,用自己的贴身王袍裹住,宣示主权般紧紧抱在怀里。
这幅画面,不是流言蜚语。
是砸在所有人脸上的,一份不容置喙的官宣。
北静王府的男主人,和荣国府的那位表小姐,关系匪浅。
不,这已经不是“匪浅”二字可以形容。
这是要将人直接抬进王府,坐上主母之位的架势!
太子妃的脸色,从死灰转为惨白,又从惨白泛起一层屈辱的青紫。
她强撑着摇摇欲坠的仪态,带着宫人匆匆赶到水溶面前,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王叔,这都是误会,林姑娘她……”
水溶甚至没有分给她一个眼角的余光。
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焦着在怀里那个面无血色、嘴唇发紫的女孩身上。
那份专注和焚心的疼惜,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他只是对着虚空,吐出两个字。
“封湖。”
“清场。”
话音未落,几道属于北静王府亲卫的黑衣身影,从假山后、树影里现身,行动间带着金属般的肃杀之气。他们不是鬼魅,而是训练有素的战士,每个人的出现,都像是在太子妃的脸上划开一道新的口子。
北静王,竟将自己的亲卫带进了东宫!
太子妃被这无声的耳光扇得头晕目眩,手脚冰凉。
水溶根本不屑听她解释。
他用最直接的行动告诉所有人:我的人,在你的地盘上出了事,你,太子妃,就是第一罪人!
他不再多言,抱着怀里已经气息微弱的黛玉,大步流星,径直穿过早已石化的人群。
那高大的背影,裹挟着焚城烈焰般的怒火,每一步,都踏碎了东宫的脸面,踏在了所有人的心尖上。
一场鸿门宴,演变成了一场无法收场的政治丑闻。
完了。
太子妃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北静王抱着林家姑娘闯出东宫的消息,比瘟疫蔓延得更快。
半个时辰,传遍京城。
“听说了吗?北静王在东宫,为了林家姑娘,跟太子妃当场撕破了脸!”
“何止!我表姐的婆家嫂子就在现场,说王爷是直接从湖里把人抱出来的,裹的是自己的王袍!啧啧,那可是亲王礼服!”
“我的天!林家那姑娘,是北静王的心尖子啊!”
“冲冠一怒为红颜,活的!”
一时间,水溶和黛玉,成了京城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而故事的男主角,此刻正抱着他的女主角,一路疾驰,回到了荣国府。
当水溶抱着浑身湿透、人事不省的黛玉闯进来时,贾府所有主子的心脏都停跳了一瞬。
“王爷,这……”贾母颤巍巍地站起身,一张老脸皱成了核桃。
水溶面沉如铁,小心翼翼地将黛玉放在铺着厚厚锦被的暖炕上,亲自为她掖好被角。
就在他直起身时,他的指尖触到了女孩冰冷僵硬的掌心。
她手里,死死攥着什么东西。
水溶目光一凝,轻轻掰开她的手指。
一枚小巧的、雕刻着祥云纹的白玉珠,赫然躺在她的掌心。珠子上,还缠着一截被扯断的红色丝线。
水溶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珠子,他有印象。
就在不久前,还缀在忠毅侯府那位侯晓月的发髻上。
原来如此。
原来,她不是束手待毙。
她在被推下水的那一刹那,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凶手身上,扯下了最致命的证据!
一股混杂着暴怒与锥心之痛的情绪,在水溶胸中炸开。
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贾府的一众主子。
他那双冰冷的眼睛,越过众人,直直盯在贾母身上。
“老太君。”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荣庆堂的温度都降了三分。
“你府上的姑娘,”他顿了顿,将那枚玉珠托在掌心,展示给所有人看,“我北静王府,要护着的人,在东宫,差点丢了性命。”
他刻意加重了“我北静王府”这几个字。
“这笔账,我亲自去算。”
“三天之内,我会让所有伤了她的人,都付出代价。届时,我会带着他们的下场,来给林姑娘,也给你荣国府,一个交代。”
说完,他看也不看众人那副见了鬼的表情,拂袖而去。
留下满屋子的人,在死寂中,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贾母身子一晃,险些栽倒。
她彻底失去了对林黛玉的掌控。
从今天起,林黛玉这个人,是北静王亲自盖了章的逆鳞!
王熙凤更是腿肚子发软,想起自己侵吞林家财产的那些勾当,只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仿佛已经架上了一把看不见的刀。
夜幕刚刚降临。
忠毅侯府。
侯爷还在书房盘算着女儿今日之举能从太子妃那里换来多少好处。
书房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水溶一身玄衣,踏入书房,未带刀剑,却似携了满室霜雪。
“王、王爷,您这是……”
忠毅侯的话还没说完,一枚玉珠,被狠狠掷在他的面前,砸在紫檀木的书案上,发出一声脆响。
“侯君集,看看这个。”
水溶的声音没有温度,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铁钉。
“你女儿头上的东西,怎么会攥在我的人手里?”
侯君集看着那枚熟悉的玉珠,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身后,两个密探拖着被打得只剩半口气的丫鬟,和瘫软如泥的侯晓月,扔在了地上。
“买通东宫太监,制造祥瑞假象,引开众人。”
“再由你女儿,亲自冲撞,将其推入寒湖。”
“好一个天衣无缝的‘失足落水’!”
“你们忠毅侯府,好大的胆子!”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砸碎了忠毅侯的侥幸。
噗通!
这位在朝堂上也算一号人物的侯爷,当场腿软,跪了下去。
完了。
得罪了北静王,他忠毅侯府,走到头了。
水溶拿起那枚玉珠,转身就走。
他的第二站,是东宫。
彼时,太子正因白天之事,对太子妃大发雷霆。
“蠢货!你把水溶那尊神给惹毛了!你让我怎么收场!”
话音未落,水溶已经提着那枚作为物证的玉珠,站在了他的面前。
“太子殿下。”
水溶将那枚玉珠扔在太子的书案上,目光如刀。
“我的人,在你的东宫,被人设计谋害。”
“这是凶器,也是证据。”
“这桩谋杀案,你是打算给我一个说法,还是,让我自己去皇上面前,讨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