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骆家府邸是否会因此事承担责任,他人或许有所顾虑,但骆养性无所畏惧。因为,失去玉儿,骆家府邸便失去了一切。为避免骆家府邸真的陷入绝境,骆养性别无他法。
诚然,骆养性并非不能寻求其他曾追求玉儿的官员介入此事。然而,倘若官员过于正直,极易察觉此事中的蹊跷,未必愿意多此一举地帮骆家府邸从昌平州夺回玉儿。而若官员本就品行不端,即便真的参与此事,恐怕更多考虑的也是自身能获取多少利益。再遭遇吴用“格杀勿论”式的镇压,恐怕就无人敢与昌平州抗衡了。
但怀惠王朱由模不同,作为对先皇一脉心怀怨恨的皇室宗亲,若能以较小的代价让大明皇帝明熹宗朱由校及为其办事、传言曾为其寻回石守信为隐太子的皇子少师吴用痛苦,怀惠王朱由模定然不会犹豫。因为,此事既能让大明皇帝明熹宗朱由校和皇子少师吴用痛苦,他们又无法公然指责一位郡王。
骆家府邸所担忧的,不过是大明皇帝明熹宗朱由校是否会因此迁怒骆家府邸。然而,只要玉儿在,这种迁怒又能有多严重?最多事后慢慢补偿便是,总好过让昌平州白白获利。
这并非骆养性对吴用心怀深仇大恨,而是吴用竟以如此手段囚禁其儿子骆辉,骆养性不得不对其心生怨恨。
身为皇室宗亲,除了定王朱慈炯这类闲散之人,谁会主动居住在密云县?所以,怀惠王朱由模并非自愿居住在密云县,而是当年被先皇朱常洛剥夺权力后,被安置到密云县居住的。身处密云县,怀惠王朱由模又怎会不知昌平州发生的事。他只是不清楚玉儿为何会从宣武门外街的骆家府邸出来,又是如何到了昌平州。
不过,骆养性到来后,这一切谜团便已全然解开。在书房中听完骆养性声泪俱下的控诉,怀惠王朱由模只是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说道:“骆大人,你当真认为如今是皇上那小子看上了玉儿,故而让吴少师帮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吗?”“除此之外,别无他因。”
为了骆家府邸之利益,骆养性并不理会怀惠王朱由模对先皇朱常洛之愤恨为何会延续至当今皇上明熹宗朱由校身上。只要骆家府邸能够获取利益,骆养性便会不择手段。
怀惠王朱由模却冷笑一声道:“还有何理由?你可知道,皇上如今离龙御宾天之日已不远矣。当年先皇尚且未纳玉儿为妃,皇上又怎会纳玉儿为妃?”“龙御宾天?这,这绝无可能。”骤闻如此惊人消息,骆养性顿时惊愕不已。
因为,倘若大明皇帝无意纳玉儿为妃,那就意味着玉儿确已成为吴用之妾室。如此一来,骆家府邸非但无法从皇上处谋取好处,亦无法在玉儿进宫为妃后获取利益,反而会与昌平州形成直接对抗之势。不仅无法从皇上与百官处得到益处,更难以从昌平州获取任何好处了。
“怎会不可能?”见骆养性惊慌失措之状,怀惠王朱由模亦从椅上起身,望向书房外之深潭道:“若非如此,太子岂会如此轻易成为太子?你切莫小觑了皇上。”
怀惠王朱由模当年虽被放逐至密云县,但无需先皇朱常洛给予颜面,凭借其当时之身份,依旧占据了彼时密云县最为优越之宅邸,即便如今之昌平州与定王府亦难以企及。与昌平州仅及膝盖之人工河不同,怀惠王府中存有一汪真正之深潭,潭水并非深绿色,而是近似于黑色之墨绿色。水面漂浮着厚厚之浮萍,无人知晓浮萍之下隐匿着何物。
骆养性随怀惠王朱由模一同望向书房外之深潭,顿感浑身寒意袭人,首次怀疑自己前来怀惠王府是否为错误之举。毕竟,大明皇帝若真龙御宾天,此等事情岂容随意言说?既然怀惠王朱由模告知了骆养性这一消息,无论消息真假,骆养性与骆家府邸必然要对其有所回报。然而,骆家府邸如今还能给予怀惠王朱由模何种回报?倘若怀惠王朱由模要求骆家府邸行事,骆家府邸又是否能够做到?况且,若无玉儿之影响,骆家府邸又能为怀惠王朱由模做何事?
故而,骆养性慌乱半晌后,仍有些忐忑不安地说道:“恳请怀惠王予以指点。”“指点?谈不上。但骆大人不是欲将玉儿从昌平州手中夺回吗?若本王助骆大人要回玉儿,骆大人将以何相报?”“若怀惠王能够要回玉儿,骆家府邸愿将玉儿双手奉上。”“骆大人可是在与某开玩笑?若某之目的仅为玉儿,直接从昌平州将其要回王府便是,何必多此一举再归还于骆家府邸?”
仅为玉儿?听闻怀惠王朱由模略带质问之反问,骆养性脸色骤变,许久才颤抖着身音从椅上滑落至地面跪下道:“骆家府邸愿听从王爷号令。”“甚好!此才是本王的忠良之臣。”见骆养性跪下,怀惠王朱由模才满脸欣喜地回过头道:“骆大人放心,待玉儿回到骆家府邸,本王亦不会让骆家府邸为本王做力所不能及之事,不过是让骆家府邸借助玉儿之影响力,为本王联络当朝臣子而已。”“当然,若骆大人与骆家府邸愿意在更多方面为本王效力,本王届时亦会酌情考虑。”“小臣及骆家府邸愿追随王爷左右。”
在更多方面效力?起初听闻怀惠王朱由模不打算让骆家府邸做力所不能及之事时,骆养性尚有不甘。但真正听闻怀惠王朱由模欲让骆家府邸承担更多事务时,骆养性又不免心生忧虑。
骆家府邸最大之弊病并非不出人才,而是尽出眼高手低之辈。并非没有野心,亦非没有想法,但不仅时常思虑偏差,诸多能想到之事亦未必有能力付诸实践。就如此次为夺回玉儿,他们起初便误以为是大明皇帝明熹宗朱由校欲得玉儿,而后被抓至州衙又无力解决问题,一错再错地前来求助于怀惠王朱由模,致使骆家府邸陷入更大之困境。
当然,并非骆养性已意识到骆家府邸之弊病,而是感觉此事已超出骆家府邸之能力范围。于是骆养性接着问道:“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将玉儿从昌平州弄出。”“还能怎样,自然是本王亲自前往要人,难道本王亲自前去,他们还敢拒不交人不成?”
并非轻视吴用,实则是轻视先皇朱常洛,轻视先皇朱常洛之血脉明熹宗朱由校,故而亦轻视一心为先皇办事之吴用。即便怀惠王朱由模尚不知吴用究竟如何为明熹宗朱由校解决贞节牌坊难题,但只要吴用是为明熹宗朱由校效力,那便是怀惠王朱由模之敌人。
见怀惠王朱由模意气风发之态,骆养性又有些担忧道:“王爷,然吴少师有神龙教弟子相助,万一神龙教……”“何惧之有?神龙教从不主动干涉朝政。若神龙教果真能主动干涉朝政,莫说大明,整个天下之朝廷皆会被其推翻。且你以为唯有他能得神龙教弟子相助?”“唯有他能得神龙教弟子相助?难道王爷亦有?”“你先回去为玉儿收拾房间,过两日她便能归家。虽本王亦不容朱常洛那奸贼玷污先皇名声,但骆大人亦可在府中为玉儿离开宣武门外街设一桌百官宴。”“微臣领命。”
听闻怀惠王朱由模亦有神龙教相助,骆养性脸上之阴霾一扫而空,甚至不再计较怀惠王朱由模竟称先皇朱常洛为奸贼。因为,骆养性毫不怀疑神龙教弟子不会主动干涉朝政之事,这不仅是向来之传言,若神龙教弟子果真能干涉朝政,怀惠王朱由模当初岂不早已登上大明皇位?至于怀惠王朱由模何时得到神龙教弟子相助,骆养性根本无需猜疑。毕竟,以神龙教那般一心涉足朝政之门派,又怎会在怀惠王朱由模势微之时前来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