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春桃掀门帘的动作比往日重了些,青瓷粥盏磕在案几上,溅出几点米油。
我抬眼便见她耳尖泛着不正常的红,手指攥着半张黄纸,指节发白:小姐...灶下老张头塞给我的,说李阿婆托他转交。
我接过那纸,触手是糙粝的草纸纹路。
展开时墨痕未干,晕开几点淡青——竟是绣房三月丝线发放的副账。
湖蓝贡线三匹的领取人栏,端端正正写着二小姐院·云袖代签,而我名下那栏空得刺目。
春桃,我指尖点着云袖代签四个字,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忽明忽暗,【逻辑推理·初级】的提示像团小火苗窜起来,去库房取三月的正账。
春桃应了一声要走,又被我叫住:再带盒绣娘巷新到的湘绣针,去后巷找李阿婆。我顿了顿,压低声音,告诉她,每月另加二两银子,只消留意绣房谁来谁往。
春桃的眼睛亮了亮,旋即又抿紧唇点头。
我望着她跑远的背影,指腹摩挲过黄纸边缘——昨日李阿婆来我院送绣样时,手指总不自觉往袖中缩,原是藏着这副账。
深宅里的老人最懂明哲保身,她抄这账册,既是留条退路,也是在试探我是否值得依附。
午后日头正毒时,春桃回来时额角沁着汗,怀里的锦盒却抱得稳稳的:阿婆见了针,手都抖了。她压低声音,她说往后每月初一、十五,会把绣房进出的人名写在旧帕子角上,塞在西墙第三块砖下。
我捏着那盒针笑了笑——李阿婆的手我见过,绣并蒂莲时针脚细得能穿进发丝,这样的人,最受不得委屈。
二两银子买不动她的良心,却能买她对的执念。
暮色漫上窗棂时,我翻出前日那方湖蓝帕子。
系统奖励的西域琉璃镜在案头泛着幽光,我举起它对准帕子边缘的脱线处——放大镜下,断口呈细密的斜角,像被剪刀尖挑断后重新缝上的。
好个伪造旧物。我指尖叩了叩镜面,系统界面弹出提示:关联线索已达成,可构建证据闭环。
第三日午膳时分,王氏的鎏金护甲敲在我院门框上,响得刺耳。
她身后跟着四个粗使婆子,手里提着藤条筐,脸上挂着的冷笑:清棠,昨日清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为防再有贼人惦记相府财物,我亲自来查查你的妆匣。
我抱臂倚着廊柱,看婆子们掀了妆奁、翻了衣橱,连床底的百宝匣都被拖出来。
直到最年长的婆子突然尖声叫:找到了!
她举着块湖蓝帕子,边缘的金线在日光下晃眼。
王氏的嘴角刚扬起半寸,我已走到案前,将昨日那方帕子并排摆开:母亲可瞧得出,哪块是昨日的?
王氏的瞳孔缩了缩。
我指着左边帕子:这块边缘有剪接痕迹,丝线是新染的,光泽太亮。又点右边,这块针脚平整,线色沉得像浸过三年茶汁——分明是今早才绣的。
我转向缩在廊下的李阿婆:阿婆,这新帕子的锁边针法,可是您教的?
李阿婆攥着绣绷上前两步,老花镜滑到鼻尖:回二夫人,这是平针走线。
二小姐院的绣娘跟了我五年,我教的是回梭锁边——她顿了顿,回梭锁边的针脚,会在帕子背面留三个小圈。
王氏的指甲掐进掌心,指节泛白:不过是针法不同,能说明什么?
能说明有人明知云袖用了三匹湖蓝线,还能在一日内绣出第二块同色帕子。我拾起帕子抖了抖,库房正账我已核对过,湖蓝贡线只发了三匹,二小姐院早该用空了。
若这帕子用的是同批线,便是偷用公中财物;若用别线......我扫过王氏骤变的脸色,便是为陷害我,特意赶工现做的。
王氏的喉头动了动,刚要开口,春桃突然蹲下身:夫人,您帕子掉了。
那半张残纸摊开在青砖上,墨迹未干:......务必毁其清白,否则我永无出头之日。
王氏扑过去要抢,被我用帕子压住一角:母亲这是要去哪儿?
不如等父亲下朝,咱们一起去祠堂,把这些姐妹情深的证据烧给列祖列宗?
她的嘴唇哆嗦着,最终甩袖而去。
经过我身边时,带起一阵风,我闻见她鬓角的沉水香里,混着极淡的硫磺味——那是熏过密信的味道。
夜漏三更,我将残信、账册、两块帕子摆成扇形。
系统界面红光流转,【话术反击·雏形】的提示在帕子上方浮动:可在对方质问时,反向设问,引导其自曝破绽。
我摸着残信上毁其清白四个字笑了——王氏以为禁足沈清瑶就能斩断线索,却不知从云袖指认的那刻起,我已在她脚边埋了引信。
窗外起了夜风,檐角铜铃叮铃作响。
春桃端着参汤进来时,低声道:方才路过祠堂,见云袖跪在门槛上,王氏房里的周妈妈拿着藤条守着......
我握着汤盏的手顿了顿。
月光透过窗纸落在残信上,将永无出头之日几个字照得发亮——有些棋子,该换个位置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