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剧烈的颠簸中醒过来的。
头颅像是被重锤反复敲打,喉间泛着铁锈味的甜腥——是七情香引的余韵。
这东西我曾在相府典籍里见过,是南疆巫女用来混淆神智的禁药,原主被王氏害死前,荷花池底也浮着半盏烧尽的香灰。
可这次,分明是我自己上了马车,怎会……
“咔啦”一声,铁链擦过石地的声响刺得耳膜生疼。
我缓缓睁眼,入目是斑驳的石墙,火把在头顶摇晃,将墙上的血字投得影影绰绰——“棠归”“棠归”“棠归”,层层叠叠,像无数张咧开的嘴在念咒。
手腕处传来冰凉的触感,粗重的铁链扣着我的腕骨,连带着另一只手也被锁在墙上。
衣袖被整齐卷到肘上,露出一截素白的手臂,像是某种献祭前的准备。
“醒了?”
声音从黑暗里浮出来,轻缓却带着病态的温柔。
我顺着声源望去,林修远举着青釉提灯走过来,月白锦袍下摆沾着泥污,发冠歪斜,眼尾泛红,像是熬了三天三夜。
他的指尖抵着灯芯,橙黄的火光在他眼底跳动,“我让人在马车轮轴里灌了软筋散,车翻时你撞晕了——别怕,我找了最好的大夫守着。”
我垂眸盯着他腰间晃动的铜钥匙,喉咙发紧。
系统在识海嗡鸣,【察言观色】自动启动——他瞳孔震颤得厉害,每说三个字就要抿一次唇,指尖还在微微发抖,像是强撑着清醒。
再用【逻辑推理】扫过空气里的气味:陈年药材的霉味混着硝石的刺鼻,墙角排水沟浅得离谱,分明是人为开凿的密室。
结合马车坠崖时偏西北的方向……这里该是城西废弃药库的地下三层,林家私藏毒药的老巢。
“你锁得住我?”我冷笑,故意把尾音挑得又尖又利,“顾昭珩若知道我失踪——”
“够了!”林修远突然吼出声,提灯砸在地上,玻璃罩“啪”地裂开,火星溅到他靴面上。
他踉跄着扑过来,双手撑在我两侧的墙上,呼吸喷在我额角,“你总拿他压我!你知不知道,上一世你就是为了他,才会被王氏推下荷花池?这一世我绝不会让你记起别人,绝不会——”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
我借着晃动的火光看他,这才发现他脖颈处有青紫色的药斑,是长期服用狂躁散的痕迹。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目标精神状态值32%,临界崩溃中】。
“你疯了。”我低声说,目光扫过他腰间的钥匙串,“林家世代清贵,你为了这点执念,要把整个家族拖进泥潭?”
“清贵?”林修远突然笑了,指腹轻轻摩挲我被铁链勒红的手腕,“我娘当年也是相府的清贵表小姐,不过是多看了我爹一眼,就被嫡母灌了哑药,关在佛堂里二十年。你说,这世道讲的是清贵,还是命?”
他的指甲掐进我腕骨,疼得我倒抽冷气。
我借着这股疼意压下翻涌的恶心,系统【话术反击·心锚】自动触发——我盯着他发红的眼尾,一字一顿:“顾昭珩的暗卫此刻应该已经查到马车坠崖的位置了。你猜,等他带着羽林卫冲进药库时,会先砍了谁的头?是你,还是你那瘫在病床上的老父亲?”
林修远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看见他眼底闪过幻象:靖王的玄铁重剑劈开石门,血溅在“林氏药坊”的匾额上,他母亲的牌位被马蹄踩碎,他自己跪在尸堆里,手里攥着半截断簪,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不……”他后退两步撞在墙上,指甲抠进石缝里,“不能重来……不能再死一次……”
我悄悄摸出发间的断簪——小荷今早塞给我时,说这是她娘留下的老银器,刻着“逢凶化吉”。
此刻银簪抵着掌心,凉意顺着血管往四肢窜。
我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鲜血顺着嘴角淌下来,滴在脚边的青砖上。
“棠儿……”林修远突然又软下来,蹲在我脚边,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你看我把这里收拾得多干净?墙上的字是我亲手刻的,每一笔都照着你小时候写的‘棠’字……”
我垂眸看他,他发顶有根白头发在火光里晃。
原主记忆突然涌上来:十岁那年,林修远跟着他娘来相府做客,原主嫌他闷,把他推进荷花池,他爬上来时浑身滴水,却举着从池里捞的莲蓬说“给你”。
那时他的眼睛多亮啊,像浸在泉水里的星子。
“你要的不是我。”我轻声说,用断簪蘸着掌心的血,在最显眼的“棠归”二字上涂抹,“是你心里那个不会反抗、不会讨厌你、只会躲在你身后的影子。”
血字歪歪扭扭,却比墙上那些更刺眼。
林修远猛地抬头,眼里的光碎成一片。
我趁机闭眼靠在墙上,假装失血过多昏过去——系统提示【演技·伪装】成功率97%。
“棠儿?”他的手搭上我脖颈,指尖凉得像冰,“别睡……你睡了就又要记起别人……”
我屏着呼吸,听他的心跳声在耳边越来越响。
直到他俯下身,温热的吐息喷在我耳垂上,我才猛地睁眼,断簪直刺他握钥匙的右手!
“啊!”他痛呼松手,铜钥匙串“当啷”掉在地上。
我顾不得手腕被铁链磨破的疼,扑过去抓钥匙,反手砸向锁扣——“咔哒”一声,锁开了!
“你逃不掉的!”林修远捂着流血的手冲过来,我转身就跑,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石墙在眼前晃动,玉簪突然在发间剧烈震动,原主的记忆如潮水倒灌:荷花池底的水草缠住脚踝,阳光被水面割裂成碎片,王氏站在岸边冷笑,苏晚晚攥着她的帕子说“姐姐不是故意的”……
“沈清棠!”林修远的咆哮撞在石壁上,“这药库有三重机关,你就算跑出去——”
我没听完他的话。
甬道的风灌进领口,铁链擦过墙面的声响像催命符。
前方有微光透进来,是出口?
还是另一个陷阱?
(铁链拖地的声响在狭窄甬道里回荡,我跑得越快,那声音越像紧追在后的索命鬼。
转角处的火把突然熄灭,黑暗里传来机关启动的“咔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