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除夕之夜。
镇北侯府张灯结彩,檐下挂起了大红灯笼,窗上贴满了精巧的窗花,满满都是辞旧迎新年的喜庆气象。
在阮倩倩的主持下,各项事宜虽谈不上惊艳,却也周到妥帖,挑不出大错。
林蓁蓁虽然答应了帮忙,但是解素珍身边赵嬷嬷,以及老太君身边刘嬷嬷,都全程辅佐着阮倩倩,她啥也没帮上,落得个清闲。
解素珍的病好了七分,脸上也见了些血色,但终究是大病初愈,精神不济,动不动就累了,疲了,倦了,困了。
她只在重要的场合露个面,大多时候仍在幽兰庭静养,将一应事务全权交给了阮倩倩,也算是对儿媳的一种历练。
最是难熬的当属西跨院的二房一家子。
自从他们灰头土脸的把贪污的银子归还之后,陆虎和纪枫儿便称病不出,实实在在的憋闷了好些日子。
而且也只有陆明远和陆明星愿意出来溜达几步,给老太君请个安,或者去大厨房拿点边角料什么的。
直至年关,这一家子才扭扭捏捏的出了门。
林蓁蓁整日里窝在暖阁中,一边抱着新养的雪白狮子猫,一边打算构思一本旷世奇才的话本子。
陆寒舟站在寒香阁的楼台上,远远看着雪梅园那边的窗户。
他越来越发现自己那素来清静,甚至有些冷寂的寒香阁,如今竟有些待不住了。
那雪梅园里暖香融融,笑语晏晏,有猫儿打滚,有零食零嘴,还有一个总能让他心跳加速的女人。
于是,他总是找一些五花八门的奇怪理由,上门和她待在一起。
“咳,你这儿的银丝炭似乎比我院里的好,火力足,烟气小,我过来看看......”
他一本正经地研究起炭盆。
“前几日那本《侠女闯天关》的上册完结篇,你可写好了?我......军中同僚催得急,托我来问问。”
他面不改色的拿同僚当借口。
又或者,干脆抱着一卷兵书过来,声称“此处光线甚好,梅香四溢,宜读书”,然后一坐就是半天,书没翻几页,倒是抱着雪团儿玩耍半天。
林蓁蓁每每看他绞尽脑汁找借口的样子,心里都笑翻了天,面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日子过得温馨,却似乎又有些心痒难耐。
最隆重的新年夜,一大家子全都聚集在膳厅里。
老太君穿着绛紫色万寿纹袄裙,坐在主位,精神抖擞,看着满堂儿孙,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
阮倩倩忙前忙后,这会儿还看不见人影。
陆景和则抱着他们的儿子陆承钧,小娃娃穿着大红锦袄,像个福娃娃,咿咿呀呀,引得众人欢笑。
林蓁蓁和陆寒舟则坐在一侧,等着开席。
膳厅里人很多,但是话语声并不多。
因为二房一家四口,谁也不敢说话,只能用眼睛瞟着众人,脸上的表情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新年的菜肴十分丰盛奢侈,大伙儿几乎都在认真干饭,酒过三巡,气氛看似和乐融融。
老太君给小辈们都发了压岁红包,就连陆寒舟和林蓁蓁也得了一份。
陆明星打开红包发现只有十两银子,又看了看陆景和打开陆承钧的红包,里面居然是一百两银子,立刻就不高兴了。
“祖母偏心!!”
可是当林蓁蓁打开自己的红包,发现也是十两银子的时候,陆明星又不敢再说话了。
老太君瞥了她一眼,“钧儿是我第一个曾孙子,我自然看重的很!”
说完,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又对林蓁蓁说道:“蓁蓁啊,你要是也能为我们侯府生下一儿半女,祖母也不会少了你的!”
林蓁蓁尴尬的咧嘴笑了,哈哈哈!一百两银子就想哄我生孩子!
这老太太,想的真美!
陆明远也打开了红包,发现里面是二十两银子,有些不明白。
“祖母!怎么我的是二十两?”
纪枫儿连忙拉了他一把。
这傻儿子!多就多了嘛!说出来干啥?万一是老太君拿错了呢,这一说,万一被要回去不是亏了?!
老太君当做没看到,温声说道:“给你的银子,你自己装着,等明年开春了,去海纳院考试,我已经让你大伯帮你打点了关系,只要你考试合格,便能给你安排一个县丞的小官历练历练。”
纪枫儿有些激动,连忙追问道:“大哥是镇北侯啊!怎么才安排个小小的县丞?......是哪里的县丞啊?!离京都远吗?!月例银子多少啊?!”
解素珍干咳了一声,“还不一定呢!要明远自己考上才行!预留的位置是西江县,虽然远了点,但是那里人才缺乏,有展露身手的机会!”
“西江县?!”
纪枫儿激动的声音有些尖锐,“那么偏远的地方?!我们家明远哪能去那里吃苦啊!大哥,你再通融一下关系吧......”
陆岩叹了口气,瞥了林蓁蓁一眼,说道:“弟妹!......还是等明远考上了再说吧!”
这纪枫儿是一点也看不懂人的脸色啊!
“大哥!别啊!明远可是你的亲侄儿......”
陆虎扯了扯纪枫儿的衣袖,连忙示意她看林蓁蓁,然后小声在她耳边说道。
“快别说了!这种私底下通融等于行贿!蓁蓁是丞相之女,这种事情要是被丞相知道,罪名可不小,我们两家本来就不对付......”
纪枫儿这才反应过来,丞相乃百官之首,与其让人缘匮乏的将军去办这种事,还不如直接找林蓁蓁呢!
“额呵呵......二侄媳妇啊......你看......”
若是想要硬扯些关系,仿佛除了林蓁蓁救她儿子一命之外,似乎也攀不上什么利害关系了。
纪枫儿的话支支吾吾还没说出来,陆明远立刻站了起来,看着满桌的人,信誓旦旦的说道。
“多谢祖母!多谢大伯!多谢大伯母!不过,我想凭自己的能力,而不是你们的扶持。我一定会好好读书,好好考试!”
林蓁蓁喝了一口果酒,有些荒诞的笑了。
纪枫儿和陆虎怎么会生出来这种纯真无邪的儿子来!
“好好努力!”
除了自己的父母,其他人都对陆明远表示鼓励。
陆寒舟看着纪枫儿把陆明星手里的红包夺了过去,还盯着陆明远手里的二十两银子,目不转睛,心里立刻生出一个点子。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香囊,从香囊里又拿出来一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放在了陆承钧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