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麻醉气体与浓重的尘土混合，灌满鼻腔。沈砚之戴着防毒面具，瞳孔在瞬间的剧烈收缩后，强行恢复了冰封般的冷静。他一把拉住几乎要扑向那个巨大地洞的铁砧，低吼道：「冷静！幽灵已经救不回来了！」
「指挥官！」铁砧的声音透过面具，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和愤怒，身体因紧绷而微微颤抖。他看着地上那滩刺目的血迹和破碎的装备，那是他生死与共的战友留下的最后痕迹。
「收集他的身份牌和残留组织，立刻！」沈砚之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但命令却如钢针般刺入铁砧的神经，「这是命令！我们只有不到两分钟了！」
外面的佯攻还在继续，但基地内部的防御力量肯定已经被这里的最高级别入侵警报全部激活。那只不知名的怪物掳走了幽灵和样本，也彻底撕碎了他们隐秘行动的伪装。
铁砧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管道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但他还是迅速执行命令，以最快的速度、近乎残忍的效率，收集着战友存在过的最后证明。
沈砚之的目光则如同探照灯，迅速扫过被怪物爪子撕裂的地面。除了破碎的混凝土和扭曲的钢筋，他还注意到，在破洞边缘，残留着几片暗沉近黑、带有奇特岩石纹理的鳞片，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与那原生样本相似但更加狂野暴戾的能量残留。
「堡垒，数据下载进度！」他转向铁砧正在操作的服务器阵列。
「百分之六十七！这鬼东西有物理防火墙，传输速率被限制了！」铁砧红着眼睛，一边操作接口设备，一边吼道。
「放弃完整下载！改为选择性抓取！优先‘沙漠之心’项目核心数据、能量图谱、实验日志！三十秒后，无论完成多少，立即断开！」沈砚之当机立断。贪心会让他们全军覆没。
「明白！」铁砧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更改着下载指令。
沈砚之同时接通了外部接应点的林微和高远那边的通讯，语速极快，信息清晰：
「林微，潜入行动暴露，遭遇未知地底生物袭击，幽灵殉职，原生样本被生物夺走。我们正在抢夺核心数据，三十秒后撤离。重复，样本被非轮回司第三方生物夺走，其特征为……覆盖暗色岩鳞的巨型爪状器官，对原生能量有极强亲和性与攻击性。重点感知地脉能量异常流动！」
「高远，佯攻任务变更！我们已暴露，正在撤离。你们的任务是尽全力制造混乱，吸引基地剩余火力，为我们创造脱离窗口。重复，不惜一切代价，拖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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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部岩层后，林微听到沈砚之冷静到近乎残酷的汇报，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幽灵……那个沉默却可靠的队员……样本被神秘生物夺走……信息量巨大且骇人。
她立刻收敛心神，将因战友牺牲而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感知力如同雷达，全力聚焦于脚下的大地。果然，在那声闷响和怪物现身之后，地底深处那股原本沉寂的庞大意识似乎更加活跃了一些，如同被惊扰的蜂巢，散发出一种混乱、暴戾却又带着一丝古老苍茫的气息。它正在沿着地脉能量流移动，方向……偏向西北沙漠腹地！
「沈砚之，地底生物正在向西北方向移动，速度很快！能量特征与原生样本同源但更狂暴！它可能才是这片沙漠真正的主人之一，轮回司恐怕也只是在窃取它的力量！」林微立刻将关键信息反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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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高山气象站。通过加密频道听到沈砚之信息的众人，脸色都变了。
「妈的！还有怪物？」屠夫骂了一句，但手上的动作没停，一拳轰飞了一个试图靠近的轮回司士兵。
高远眼神一凛，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在公共频道下令：「所有人注意！计划变更！强攻转为断后！火力全开！给老子把动静闹到最大！影舞，鹰眼，重点照顾基地出入口和可能追击的载具！慧觉大师，请您压阵，防止对方高手突袭！」
「阿弥陀佛。」慧觉大师低诵佛号，身形一晃，已出现在战场侧翼的一个制高点，僧袍在爆炸的气浪中猎猎作响，目光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威压，锁定了基地几个能量反应最强的出口。
「哈哈！这才够劲！」屠夫狂笑着，不再保留，身体表面的岩石质感越发厚重，直接顶着弹雨朝基地大门发起了冲锋！
火狐娇叱一声，双手合十再猛地拉开，一道炽热的火焰旋风凭空生成，卷向基地的能源供应管道！
冰魄则将寒冰之力催发到极致，大片冰棱如同暴雨般砸向基地外墙和防御工事！
教授额头青筋暴起，终于突破了对方的外部通讯防火墙，开始用最大音量循环播放各种刺耳的噪音和伪造的指挥命令！
他们的攻击骤然提升了一个烈度，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势，顿时将基地外围的防御力量牢牢牵制住，甚至一度压制得对方抬不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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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泉」实验室内。
「下载完成！抓取了约百分之四十的核心数据！」铁砧猛地拔掉了数据接口。
「走！」沈砚之毫不犹豫，抬手对着房间内的几个关键监控探头和传感器就是几枪点射，打出一片火花，然后率先朝着来的的冷却管道竖井冲去！
铁砧紧随其后，在跳下竖井前，他狠狠按下了早已贴在服务器机柜上的几枚微型高热燃烧弹的启动按钮！
两人沿着冰冷的检修管道飞速匍匐后撤。身后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他们不仅要撤离，还要尽可能销毁痕迹，拖延敌人追踪的时间。
当他们从冷却管道接口爬回基础设施层时，已经能听到远处通道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和轮回司守卫的呼喝声。
「这边！」幽灵之前侦查出的另一条备用撤离路线此刻派上了用场。沈砚之和铁砧如同两道影子，在复杂如迷宫的基础设施层中快速穿行，利用各种管道和设备作为掩体，躲避着搜索队。
枪声偶尔在身后响起，子弹打在金属管道上叮当作响。
「指挥官！前方左转就是废弃管道入口！」铁砧喘着粗气提醒，他的手臂在刚才的爆炸冲击中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浸湿了作战服。
沈砚之刚要回应，突然，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如同冰水浇头般袭来！他猛地向前一扑，同时大吼：「卧倒！」
「咻——」
一道细微却致命的破空声几乎擦着他的头盔飞过，打在后方的金属壁上，留下一个瞬间融化又凝固的红点。
高能激光狙击！
两人迅速翻滚到一堆废弃的机械零件后面，心脏狂跳。
「发现老鼠了。」一个冰冷、带着猫捉老鼠般戏谑意味的女声，通过扩音器在空旷的基础设施层中回荡起来。「反应不错嘛，差点就打穿你的脑袋了。」
沈砚之眼神一寒，听出了这个声音——基地异能反应小组的负责人，代号「毒蝎」，一个擅长操控能量和使用特制枪械的难缠角色。
「铁砧，烟幕弹，震撼弹，交替掩护。我左你右，目标废弃管道入口，不计代价冲过去！」沈砚之瞬间做出决断。被狙击手盯上，停留在原地就是等死。
「明白！」
铁砧猛地朝激光射来的方向投出两枚烟幕弹，浓郁的灰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同时，沈砚之向另一个可能埋伏有普通士兵的方向扔出一枚震撼弹！
「轰！」
强光和噪音爆开！
「走！」
两人如同猎豹般从掩体后窜出，借着烟雾和混乱的掩护，以之字形路线疯狂冲向几十米外的废弃管道入口！
「砰砰砰！」密集的子弹追着他们的脚步射来，打在周围溅起无数火星和碎屑。
「咻！」又一道激光射来，擦着铁砧的小腿而过，灼热的高温瞬间烧焦了作战服和皮肤，带来一阵钻心的剧痛。铁砧闷哼一声，脚步一个踉跄，但硬是咬着牙没有倒下，速度甚至更快了一分！
沈砚之头也不回，反手就是几个精准的点射，压制着侧翼冲来的两名守卫，为铁砧创造空间。
二十米！十米！五米！
废弃管道的黑洞入口近在咫尺！
就在这时，一道炽热的火线如同鞭子般凭空抽来，拦在了管道入口前！是火系异能者！
「滚开！」铁砧怒吼一声，不闪不避，将最后一股力量灌注双腿，如同蛮牛般合身撞了过去！他身上的土黄色能量护盾再次亮起，与火线狠狠碰撞！
「嘭！」能量对撞产生小范围的气爆，火线被撞散，铁砧的护盾也瞬间破碎，整个人被爆炸的冲击力掀飞，口喷鲜血，但还是借着这股力量，狼狈不堪地滚进了废弃管道入口！
沈砚之在铁砧撞上火线的同时，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毒蝎」的位置——她正站在高处的一个钢架平台上，手持一把造型奇特的长管步枪。
没有任何犹豫，沈砚之抬枪便射！不是瞄准毒蝎本人，而是她脚下的钢架连接处！
「砰！砰！砰！」
特制穿甲弹精准地打断了关键的承重铆钉！
「什么？！」毒蝎脚下的钢架平台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猛地倾斜坍塌！她惊呼一声，身形不稳，从高处摔落下去，虽然及时调整姿势没有重伤，但也显得极为狼狈，狙击更是无从谈起。
沈砚之看都没看结果，在压制了侧翼火力后，一个鱼跃，紧跟着铁砧冲入了废弃管道！
「追！别让他们跑了！」下方传来轮回司守卫气急败坏的吼声。
但管道内部狭窄曲折，易守难攻，追兵一时间被铁砧临走前布下的几枚绊发式诡雷暂时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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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道内，沈砚之扶起受伤不轻的铁砧，两人沿着来路拼命狂奔。铁砧小腿烧伤，内脏受到冲击，嘴角不断溢血，但求生的本能和战友牺牲的悲愤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林微！我们已脱离基地主体，正在通过废弃管道返回！高远，可以开始准备撤离了！」沈砚之一边奔跑，一边在频道中通报情况。
「收到！我们正在脱离接触！你们小心！」高远那边传来激烈的交火和爆炸声，显然撤离也并不轻松。
「地底生物的移动轨迹没有改变，依旧在向西北深处去。基地内部的能量场因为你们的破坏和那只生物的离开，正在减弱。」林微的声音带来了一丝好消息。
当沈砚之和铁砧终于从那个被炸开的岩层洞口钻出，重新呼吸到沙漠冰冷而新鲜的空气时，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
黎明将至。
接应点的林微和队员「响尾蛇」立刻上前接应。看到只有沈砚之和重伤的铁砧出来，以及铁砧手中紧紧攥着的、属于幽灵的身份牌，林微的眼圈瞬间红了，但她死死咬住嘴唇，没有让自己哭出来，而是迅速帮助响尾蛇对铁砧进行紧急止血和包扎。
「走！立刻撤离！去备用集合点！」沈砚之没有丝毫停留，下令道。
一行人迅速登上隐藏在岩层后的全地形越野车，由响尾蛇驾驶，引擎发出一声低吼，掀起漫天沙尘，朝着与西北方向相反的东南方疾驰而去。
车上，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铁砧因失血和内伤陷入半昏迷，口中兀自喃喃着「幽灵……样本……」
林微看着沈砚之摘下头盔后，那布满汗水和沙尘、却依旧冷硬如岩石的侧脸，轻声问：「我们……失败了吗？」
沈砚之缓缓摇头，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一个微型的存储芯片，以及用密封袋装好的几片暗沉鳞片。
「幽灵用命换来了这些。数据虽然不完整，但记录了轮回司对沙漠原生能量的部分研究、‘源泉’实验室的运作日志，以及……可能关于那只生物的一些间接信息。这些鳞片，是重要的生物样本。」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们失去了一个兄弟，失去了原生样本，但并非一无所获。月夫人利用甚至可能激怒了这片沙漠真正的主人，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和隐患。我们现在知道了，她的野心和她所玩弄的力量，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那无垠的、正在被晨曦一点点染亮的沙漠，眼神锐利如刀。
「而且，谁说是黄雀在后？」沈砚之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只怪物夺走的，未必就是福音。月夫人苦心经营的基地被毁，核心数据被窃，她放出的诱饵引来了计划外的掠食者……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活下去，消化这些用鲜血换来的情报，然后……找到那只怪物，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或者……看着它，先去撕碎我们的共同敌人！」
他的话语中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冷静与决绝。
车辆在颠簸的沙丘上疾驰，将燃烧的基地和牺牲的同伴留在身后。天边，第一缕阳光终于刺破了黑暗，将沙漠染成一片血红的金色。
黎明已至，但前路，依旧漫长而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