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的手还贴在风衣内袋上,指尖能感觉到沙漏外壳的温度正在缓慢回升。刚才那一瞬的震动像是某种回应,又像是一声低语,顺着血脉直抵心脏。他没动,只是缓缓抬起左臂,冰晶已经蔓延到肘关节上方,纹路规则得不像自然冻结,反而像是被什么力量一点点刻进去的。
“它在和你同步。”周砚之盯着那层泛着微光的晶体,声音压得很低,“不是侵蚀,是……唤醒。”
林晚秋靠在锈铁桌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醒。她看着崔宇星,又看向他手中紧握的沙漏,“你打算怎么做?”
崔宇星没回答,而是将左手掌心朝上,用右手食指划过指尖。一道细小的血痕立刻浮现,血珠渗出,带着一丝淡蓝光泽——那是共鸣体质特有的痕迹。他没有犹豫,将血滴轻轻落在沙漏顶端那个凹陷的纹路中央。
血珠刚接触金属表面,整座沙漏猛地一震。
金砂开始逆流,自下而上倒悬翻涌,外壳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文字,呈螺旋状环绕上升。那些符号从未见过,笔画扭曲如骨节交错,却让崔宇星耳中的金属耳钉发出一阵极轻微的震颤,像是某种频率被成功接通。
“系统有反应。”他低声说。
周砚之立刻翻开随身携带的残页,骨铃残片悬在纸面之上,微微晃动。几秒后,他的手指停在一个断裂的字符组合上,“这是‘源海纪元语’……百年前就被封禁的文字体系。”他逐字对照,声音越来越沉,“第一句是:‘吾名——林渊,初代共鸣者,封印于此器之中。’”
林晚秋呼吸一顿。
“林……渊?”她喃喃重复,手指不自觉地抚过玉杖断裂处的纹路,“这个名字……我见过。家族古碑最底层,守棺人的铭文里出现过三次。每次出现,都伴随着‘魂锁未解’的标记。”
周砚之抬头看她,“也就是说,你们林家早就知道这个人存在,而且……把他当成了必须镇压的对象?”
她没说话,只是慢慢站起身,走到崔宇星身边,目光落在沙漏表面不断滚动的文字上。那些字符仿佛活了一般,随着金砂流动而重组、变换。
突然,沙漏内部传出一声极轻的“咔”响。
紧接着,一团模糊的光影从顶部升起,在狭小的房间里展开成一片全息投影。画面中是一座高耸的祭坛,四周布满断裂的石柱,天空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一名身穿黑袍的老者站在中央,手中托着一团跳动的冰蓝色光核,光芒映照着他冷峻的脸——正是刘祖林。
在他面前,跪着一个青年,面容竟与崔宇星有七分相似。唯一的不同,是那双眼睛里没有寒霜,只有沉重的悲悯。
“接受它,”刘祖林的声音回荡在空间里,冰冷而坚定,“你将成为永恒的容器,承载所有轮回的记忆与力量。拒绝,则万灵俱灭。”
青年缓缓抬头,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如果这就是代价……我愿背负。”
话音落下,光核坠入青年胸膛。他的身体瞬间凝结成晶骸,骨骼化作透明冰晶,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拼接,最终铸造成一座钟形结构——正是眼前这座沙漏的原始形态。
投影戛然而止。
房间陷入死寂。
崔宇星站在原地,喉咙发紧。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系统会在蝶群核心爆裂时产生共鸣——那不是巧合,也不是随机觉醒。他是被召唤回来的,被这具遗骸、这个名字、这段记忆选中的继承者。
“林渊……是我的前身。”他说,声音很轻,却像砸进水里的石头。
周砚之合上古籍,神情凝重:“不对劲。如果他是自愿牺牲,那为什么沙漏会被教会当作拍卖品流通?为什么刘祖林要隐瞒真相?”
林晚秋忽然伸手,指尖触碰沙漏底部一圈细微的刻痕。她的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什么沉睡的东西。就在她碰到的那一瞬,玉杖残片发出一声短促的嗡鸣,仿佛痛哭后的抽噎。
“这不是纪念物。”她声音微颤,“这是坟墓。而且……有人在里面设了结界。”
“谁?”
“我们林家的人。”她收回手,指节有些发白,“这个符文结构,是我先祖独有的‘九重锁魂阵’。只有直系血脉才能激活。他们知道林渊不会真正安息,所以把他封进了这件器物,既不让灵魂消散,也不让他复活。”
崔宇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忽然将其贴在沙漏底部。
一股熟悉的震感从掌心传来,系统无声启动。三道微弱的波动接连浮现——【时间刻痕】【灵魂共振】【血脉追溯】。它们迅速融合,在他掌心凝结成一道灰白色的印记,形状如同交错的锁链。
印记释放出一圈波纹,扫过沙漏内部。
原本模糊的骨架结构瞬间清晰起来:那是由人类脊椎与肋骨拼接而成的真实遗骸,每一块骨头上都刻着微型封印符,层层叠叠,像是为了压制某种即将苏醒的存在。
“真的是人做的。”周砚之退了一步,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敬畏,“这不是魔法造物,是用死者的骨,一点一点拼出来的容器。”
崔宇星没松手。他能感觉到,那具遗骸在回应他,不只是因为血液相同,更是因为心跳频率一致。每一次脉动,都像是在呼唤另一个轮回的自己。
“神格容器计划……”他喃喃道,“刘祖林不是想创造新的神。他是想借林渊的身体,把所有共鸣者的生命频率收集起来,完成一次跨越百年的意识转移。”
林晚秋看着他,“那你现在怎么办?继续用它,还是毁掉它?”
崔宇星沉默片刻,正要开口,左臂上的冰晶忽然剧烈一闪。
同一刹那,沙漏内的金砂停止了流动。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一瞬。
然后,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痕,从沙漏底部缓缓爬升,沿着一道古老的接缝延伸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