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站起身，脚下的焦土松软发黑。他低头看了眼左耳的耳钉，还在发烫，像是贴着一块烧热的铁片。远处高塔冒出的黑烟被风吹得歪斜，几道人影正往塔底走，搬运着半透明的容器。
他摸了下胸口，符文烙印还在衣襟内侧，周砚之留下的情报没丢。空气中那股气味越来越浓，像腐烂的草木混着金属锈味，他知道这是怨灵结晶刚凝成时的味道。
耳钉震动了一下，频率和之前在冰门时一样。他顺着震动方向往前走，脚步放轻，绕过倒塌的围墙。火光映在断墙上，晃动的人影拉得很长。
靠近后他看清了，黑袍人把昏迷的平民塞进容器，盖上盖子。容器表面浮起暗红纹路，像是血管在跳动。几分钟后，盖子打开，里面的人已经干瘪，皮肤灰白，而容器底部多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晶体。
一名黑袍人拿起晶体，放进腰间的匣子里。他转身时，左手露出一截缠满符纸的手指，纸张边缘发黑，像是被火烧过又浸过水。
崔宇星认得这种手法。他在南明城外清理骨魔傀儡时见过，那些傀儡核心里藏着同样的符纸残片。那是血誓派用来固定怨灵的咒印材料。
他靠在断墙后，右手按在地面。冰系魔力缓缓释放，沿着裂缝向前蔓延。他想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冻结那些容器，但刚凝聚出一丝寒气，空气突然变得粘稠。
飘在空中的几缕黑雾朝他这边扭动了一下。
他立刻收手，魔力回撤。可那一瞬间释放的波动已经被捕捉到了。最近的一个容器猛地颤动，表面的红光暴涨，一股冷意顺着地面冲向他的右臂。
肌肉瞬间僵住，像是有东西钻进了血管，一路往上爬。
他咬牙后退两步，靠在墙角，呼吸变重。右臂从指尖到肩膀都失去了知觉，皮肤泛出青灰色。刚才那股寒气不是他自己释放的，是怨灵主动吸收了他的魔法，反过来封住了他的经脉。
黑袍人转过头，兜帽下的脸看不清，但能感觉到视线落在他藏身的位置。
“有人。”那人开口，声音沙哑，“还没死透的共鸣者。”
崔宇星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系统一直很安静，但现在必须让它动起来。他集中意识，把右臂的异常感放大，传入识海。
微弱的共鸣终于响起。
系统开始回放他接触过的所有怨灵结晶数据——南明城废墟里捡到的碎片、206章中亡灵体内炸弹的核心结构、还有现在这股顺着魔力反噬的能量流。
三段波动在识海中重叠。
第一次是碎片的静态残留，第二次是炸弹的激活信号，第三次是正在侵蚀他身体的污染源。差异点在于频率节奏。前两者是人为设定的固定波段，而这一次，带有活体情绪的起伏，恐惧、痛苦、绝望，层层叠加。
系统捕捉到了这个规律。
一道冰系回响印记浮现，接着第二道、第三道。三道印记旋转着融合，识海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新的刻痕生成。
「净化冰晶」。
他睁开眼，掌心向上。一枚通体透明的冰锥缓缓成型，内部有一圈螺旋状的光纹，不像普通冰刺那样锐利，反而带着某种流动的韵律。
黑袍人已经走近，身后跟着三具傀儡。它们没有眼睛，脸上只有一道横裂，身体由碎骨和黑布拼接而成，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湿漉漉的脚印。
“你闯进了不该来的地方。”黑袍人抬起手，五指张开，空中浮现出七颗怨灵结晶，排列成环形，“十年前的秘密，不该被未来的人看见。”
崔宇星没说话。他抬起左手，将净化冰晶对准最近的一具傀儡。
冰锥飞出，速度不快，但轨迹稳定。接触到傀儡胸口的瞬间，没有爆炸，也没有撞击声。那团缠绕在核心处的黑雾像是遇到了天敌，剧烈扭曲，然后一点点消散。
傀儡倒下，碎骨散了一地。
另外两具同时扑来。崔宇星右手勉强抬起，残存的魔力凝出一面薄冰盾。盾牌挡住第一击，但第二拳直接砸穿，他的肩膀被撞得向后一沉。
就在这时，净化冰晶已回到他手中。他抓住机会，冲向第二具傀儡，将冰锥直接插入其胸腔。
黑雾再次溃散。
最后一具傀儡动作迟缓下来，像是失去了指挥信号。黑袍人低吼一声，七颗怨灵结晶同时亮起，地面裂开，黑色锁链从缝隙中钻出，直扑崔宇星脚踝。
他闪身避开，左脚踩在一块焦木上。耳钉剧烈震动，系统自动触发「时间锚点」，让他看清了锁链的延伸轨迹。
他弯腰，抓起地上一块碎石，用力砸向塔底中央的符文阵。
石块落地的瞬间，阵法光芒一闪，随即熄灭。
黑袍人身体一晃，七颗结晶中有三颗当场炸开，红光四溅。他踉跄后退，兜帽滑落一角，露出右臂。
雷系魔纹。
崔宇星瞳孔一缩。那不是普通的觉醒者纹路，而是后期被控制才会出现的寄生型咒印。和杨壹平被操控时的一模一样。
“你也是被种下的？”他问。
黑袍人没回答，反而笑了。笑声干涩，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你以为……这是控制？”他抬起手，指尖划过自己的脸颊，“这是我们自愿的选择。为了更强大的力量，为了活下去。”
他说完，双手合十，剩下的四颗怨灵结晶悬浮到头顶，开始融合。一团深红色的光球逐渐成形，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
崔宇星知道不能等它完成。
他握紧净化冰晶，全力催动魔力。新生的刻痕还不稳定，每一次调动都会让胸口发闷，但他不能再退。
冰晶战甲残片重新覆盖手臂，肩甲勉强成型。他冲上前，在对方施法完成前的最后一秒，将净化冰晶刺入其心脏。
黑袍人身体猛然一震。
光球停滞了一瞬，然后从内部开始崩解。红光迅速褪去，变成灰白，最后化作细小的尘埃飘散。
那人跪倒在地，手指抽搐着抓向地面。他抬头看向崔宇星，眼神清明了几分。
“你……也会走到这一步。”他说，“当所有人都背弃你的时候……当你发现只有这条路能走得更远……”
话没说完，身体开始冒烟，从指尖开始，一点点化作黑灰，随风散去。
只剩右臂上的咒印留在地上，烧出一个焦黑的痕迹。
崔宇星站在原地，喘着气。右臂的麻木感还没完全退去，左耳的耳钉出现了一道细微裂痕，像是玻璃被高温灼裂。
他蹲下身，用手指抠起那块焦痕边缘的灰烬，捏成一小撮，放进衣兜。
远处村落还在燃烧，火光映在高塔外墙上。他靠着墙坐下来，手里握着那枚净化冰晶。
冰锥表面的光纹缓慢转动，像某种计时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抖。
风从北面吹来，带着更多的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