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2日的冬至,融境坪的雪下得绵密,像揉碎的棉絮裹着整个坪子——屋檐下挂着细巧的冰棱,阳光一照泛着晶亮的光;藤架上积着厚雪,竹竿被压得微微弯,倒像给架下的瓷罐搭了个白绒棚;屋前的暖炉烧得正旺,炉口飘着淡蓝的烟,混着屋里飘出的茶香,在雪气里绕成暖雾,刚巧裹住蹲在菜窖口的小阿禾。
小阿禾手里攥着养护本,指尖冻得有点红,却把本子护在怀里焐着——她刚跟着孙爷爷从菜窖出来,怀里抱着个裹得更厚的青花罐,罐身的棉絮沾了点雪,她赶紧用袖口擦了擦:“孙爷爷,种子没受潮!罐里的干桂叶还香着呢,摸着手感干干爽爽的,比小雪封罐时还挺实。”
孙爷爷接过青花罐,掀开竹塞往里看,黑亮的籽儿躺在干桂叶上,颗颗饱满得能映出微光:“冬至查罐最要紧,雪天潮气重,菜窖虽暖,也得半个月翻一次——你看这籽儿,皮壳硬挺,明年清明泡种时准能出芽。”他把罐递给小竹灵,让她放回木柜,又指了指旁边的玻璃罐:“果干也得查,别让雪气渗进去,不然冬天泡茶就少了甜香。”
小汐月早抱着海螺壳跑过来,壳里装着几片干果屑,是她上次偷偷留的:“我来查果干!”她踮着脚够到玻璃罐,对着光转了一圈——透红的果干贴在罐壁上,没半点返潮的软塌,她捏起一颗放进嘴里,甜香瞬间漫开:“还是霜降晒的甜!比昨天煮的桂圆茶还多了点阳光的暖!”
炎生从后院扛着个竹筐进来,筐里装着腐熟的桂树叶和松针,雪粒沾在筐沿,一进门就化了:“孙爷爷,您说的育苗土我翻好了,混了晒透的桂树叶和松针,还加了点去年的草木灰,这样土又松又肥,新苗扎根时能裹着桂香。”他把筐倒在屋角的陶盆里,土粒松散地落在盆里,还飘着淡淡的桂叶腐香。
小竹灵举着小筛子跑过来,筛网是竹丝编的,细得能滤掉土块:“我来筛土!上次育丝瓜苗,您说筛过的土没硬块,苗根长得快。”她把土倒进筛子,细土簌簌落在另一个盆里,偶尔漏下的小土块,就用手捏碎了再筛,不一会儿,陶盆里就堆起了蓬松的细土,像铺了层褐黄色的绒。
绒团蹲在陶盆边,尾巴扫过细土,沾了点在尾尖,它赶紧舔了舔,喉咙里“咕噜”响;小穗鼠抱着个竹编小盒跑过来,盒里装着几颗小石子,是它捡来压土的:“吱吱!”它把石子放在土堆上,像是在帮着整理,爪子碰着石子的“嗒嗒”声,混着筛土的“簌簌”声,暖得人忘了屋外的雪寒。
“光带亮啦!”小阿禾突然指着藤架喊——雪还在下,藤架上的光带竟慢慢显了影,映出的是小雪封罐的模样:小汐月抱着玻璃罐笑,果干屑沾在嘴角;炎生铺稻草护罐,肩头落着雪粒;孙爷爷分种子装罐,指尖捏着籽儿;连绒团舔玻璃罐的样子、小穗鼠抱籽儿跑的憨态,都清清楚楚映在光带里,风里的说话声像真的飘了过来,暖得人想把雪天的寒都忘了。
“快记下来!”小阿禾赶紧翻开养护本,笔尖飞快地描——先画光带里炎生铺稻草的背影,再画小汐月抱罐的笑脸,连小穗鼠盒里的石子都没落下,旁边写:“12月22日冬至,查忆愿果种子无受潮,育苗土混桂叶松针筛毕,光带显小雪封罐影”。
炎生筛完土,转身从炉上拎来个粗陶壶,壶里飘着桂圆和忆愿果干,煮得茶汤泛着琥珀色的暖:“这是用晒的忆愿果干,加了新剥的桂圆和红糖,煮了一个时辰,冬至喝着能暖到心口,比小雪的姜枣茶更甜润。”他倒了一碗给小汐月,茶汤里飘着片干果,小汐月喝了一口,眼睛亮起来:“甜!里面有桂圆的糯,还有果干的香!比冬天的梨汤多了点忆愿果的暖!”
孙爷爷接过茶碗,指了指屋角的育苗土:“明年清明前三天,咱们就把种子泡在温水里,泡透了再埋进土里——你看这土,混了桂叶,新苗长出来时,根须裹着土,就能把桂香藏在茎秆里,等牵藤绕桂树时,开花结果都带着桂甜。”
小阿禾把养护本翻到清明那页,在“土混桂叶”的字迹旁,又添了行小字:“冬至备育苗土,加松针草木灰”,写完还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筛子和土堆,又夹了片干松针在页间——这样翻到这页,就能闻到松针的淡香,像提前摸到了新苗的暖。
屋外的雪还在下,暖炉里的炭烧得通红,茶汤的甜香飘得满坪都是;小汐月的海螺壳里,又装回了晒透的果干,晃一下,除了“哗啦”声,还像能听见小雪封罐时的笑声;小阿禾的养护本夹了新的松针,页边的土堆图案旁,添了个小小的育苗盆;绒团趴在陶盆边,尾巴绕着筛子,时不时舔一下沾在盆沿的细土。
风掠过藤架,带起枝头的积雪,落在装种子的青花罐旁,像给罐身盖了层白棉;所有人都知道,今年的冬至护罐备土,是为了明年清明的新苗——从霜降藏种到小雪封罐,从冬至备土到清明育苗,融境坪的日子就像这育苗土,今年混进桂香与暖,明年就能长出满架的甜,把每段温馨的忆,都一年年续下去,从不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