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屏上的红点消失了,王二狗把截图存进加密文件夹,手指在回放键上停了两秒,又按下删除。他没再看那扇关死的夹层门,转身往主控区走,嘴里念着:“心跳?这玩意儿能当证据,也能当诱饵。”
走廊灯还是冷白色,照得人脸上没血色。罗令站在观测窗前,骨笛在掌心转了一圈,贴到唇边轻轻吹了半声。笛音没响,只在金属壁上震出一丝几乎听不见的嗡。他收回笛子,对通讯频道说:“b区所有未登记舱体,断能源接口,三级封锁。”
“现在?”王二狗刚走到门口,手机还举着,“系统说那属于备用调试单元,动了要报备。”
“报备来不及。”罗令盯着主控屏,街景投影正在轻微抖动,像信号不良的老电视,“刚才那点热感,频率和网络波动一致。他们用休眠舱当跳板,远程接了后门。”
王二狗愣了一下,立刻把手机转向监控台:“家人们,录到了没?黑客用咱们的舱体发信号!这都成中继站了!”
弹幕刚冒头,整座城市的全息投影猛地一歪。主干道的路面突然向下塌陷,又瞬间翻成倒悬的山脊,几个正在行走的居民踉跄几步,直接从投影里掉了出去,摔在真实地面上。警报声没响,但所有终端同时跳出一行字:**系统异常,虚拟层偏移。**
赵晓曼从数据室出来,手腕上的玉镯贴着袖口,没露出来。她看了眼罗令,又扫过主控屏上扭曲的街景,径直走到核心端口前,解开镯子,按了上去。
玉镯嵌进接口的瞬间,屏幕黑了两秒。
再亮时,界面变成一个缓缓旋转的圆盘,外圈二十四格,标着节气名称,内圈细密如网,写着“东风解冻”“蛰虫始振”之类的字眼。数据流顺着节气格子流动,像水在沟渠里走。
“春分启钥,谷雨生变。”她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敲在节点上。
罗令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他知道她外婆教过她这些,但没想过能用在这儿。
系统提示音响起:“检测到未知加密协议,是否启用节气轮盘作为主防御机制?”
“启用。”赵晓曼按在玉镯上的手没动。
轮盘转得慢了,停在“清明”一格。下一秒,所有错乱的街景同时定住,倒悬的山脊回正,塌陷的路面复原。居民们茫然站起,不知道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
主控台突然弹出新警报:**外部入侵持续,攻击模式切换为量子递归模拟。**
王二狗凑过来,盯着屏幕:“啥意思?”
“它在学。”罗令盯着数据流,“节气是规律,规律就能被算。黑客程序正在复制轮盘运行逻辑,准备反向破解。”
话音刚落,节气轮盘自己动了起来,但节奏乱了。清明跳到立夏,又跳到霜降,数据流开始逆向冲刷。警报升级:**加密协议正在被拟合,预计三分钟后失效。**
审讯室的通讯频道突然接通,那个“崇”字刺青的男人在画面里大笑:“你们拿农历时辰当防火门?可笑!这世上哪有算不明白的规律?”
赵晓曼闭上眼。
她没再看屏幕,也没碰玉镯。她想起小时候,外婆在夏夜院子里铺张草席,让她背《七十二候歌》。背错了,就轻轻敲她手心。那天晚上没有表,但外婆总能掐准时间:“立夏不躁,小满未盈。天地有气,不是数出来的。”
她睁开眼,把玉镯往接口里又按了半分,体温顺着金属传进去。
“变码随气,非数可算。”她说。
屏幕猛地一暗。
节气轮盘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巨大的环形图,六十格,每格写着“甲子”“乙丑”……干支循环,像老式钟表的齿轮,一圈咬着一圈。最外层的时间刻度开始偏移,每转一圈,实际时间流速就差出0.03秒。
黑客程序的模拟立刻乱了。
它按标准时间推演节气规律,可系统的时间轴在动。清明该到的时候,系统显示的还是“谷雨前0.19秒”,数据对不上。它重新计算,系统又偏了0.03秒。再算,再偏。循环开始嵌套,代码像陷入沙坑,越挣扎陷得越深。
主控屏上,入侵进度条涨到98%后,突然开始暴跌。数据流逆卷,代码块一块块崩解,最后卡死在“癸亥”一格,再不动了。
审讯室里,男人的笑容僵住了。他猛地扑向通讯器:“不可能!这不符合计算机原理!时间怎么能自己跳?!”
赵晓曼摘下玉镯,轻轻擦了擦内侧一道旧刻痕。
系统提示:**外部入侵已清除,网络恢复稳定。**
王二狗盯着屏幕,突然把直播镜头对准主控台:“家人们,看清楚了!刚才那套算法,叫甲子循环!我们村老太太掐日子下种,用的就是这个!不是什么玄学,是老祖宗活出来的规矩!”
弹幕刷得飞快:“真能防黑客?”“那我奶奶的黄历是不是也能当杀毒软件?”“罗老师,下次教孩子背节气不?”
罗令调出被清除的黑客程序残迹,放大核心代码层。一行签名清晰浮现——“崇”,和遥控器上的字一模一样,连笔锋的顿挫都相同。
他把画面切到直播频道,声音平得像在报天气:“他用科技造神,我们用时间守真。”
弹幕静了一秒,随即炸开:“又是赵崇俨的人?”“都死成星尘了还搞事?”“这不叫余党,叫邪教吧!”
赵晓曼启动回放,展示节气算法的运行轨迹。春雷惊蛰时,数据流自动加速;冬至子时,系统进入低功耗休眠;小满时节,防御强度提升12%。一切跟着节气走,没有固定公式,只有动态调节。
王二狗插播一段村民采访。镜头里,一个老农蹲在地头,手里捏着把土:“节气错了,种啥都白搭。天时就是命,谁敢不信?”
弹幕立刻倒戈:“这才是硬核防火墙!”“老祖宗的密码学,比RSA还稳!”“晓曼老师,能出个节气防护App不?”
罗令没看弹幕。他走到主控台前,调出b-7舱的能源记录。断开接口后,那点“心跳”信号确实消失了。但他注意到,在信号彻底中断前,最后0.7秒,耗电量突然飙升到正常值的三倍。
他把那段数据单独拉出来,用骨笛的共振频率扫了一遍。
数据流里浮出一行隐藏指令,只有六个字:**“火种未熄,继者承之。”**
王二狗凑过来,声音压低:“这啥意思?他还想点火?”
罗令没回。他盯着那行字,忽然想起梦里那座没门的祠堂。墙上木牌最中间那块是空的,但底下压着一张纸,纸上只有一个字——“崇”。
当时他以为是继承,现在看,是传承。
他把数据截图发给赵晓曼。她看了一眼,玉镯在袖口下微微发烫。
“他们不只信赵崇俨还活着。”她说,“他们信的是‘崇’这个字能一直传下去。”
王二狗咧嘴笑了下,举起手机:“那咱们就让全地球看看,啥叫真正的传承。”他把镜头对准主控台,声音提高,“家人们,刚才那一波攻击,被咱用节气给干趴了!下次他们再来,咱们就用清明扫墓、冬至祭祖,直接给他们来个文化超度!”
弹幕刷着“哈哈哈”,有人发了个“节气法王”的表情包。
罗令走到窗边,外面城市的全息投影已经完全恢复。街面平整,灯光稳定,行人走动如常。没人知道刚才整个系统差点被拖垮。
他摸了摸脖子,那里空了。残玉不在了,但梦里的路还在。
骨笛在口袋里轻轻震了一下,像回应某个频率。
他没掏出来,只是站着,看着外面那座由硅晶凝成的双玉雕塑。光流一圈圈扩散,像呼吸。
王二狗还在直播,突然镜头一转,对准监控屏的角落——b-7舱的夹层门依旧关着,红外图里什么也没有。可就在画面切换的瞬间,门缝底下,一道极细的光闪过,像有人从里面划了根火柴,又立刻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