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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奕晴的手臂快要失去知觉时,萧煜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黑血从他的嘴角溢出,胸口的起伏也变得清晰起来。

苏奕晴大喜过望,连忙停下动作,伸手探向他的脉搏——虽然依旧虚弱,但已经稳定了许多。

萧煜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吃力地抬起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半空中无力地垂下。

“苏苏……”他的声音微弱得像蚊蚋,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我……我没事。”

“吓死我了……”苏奕晴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萧煜的手背上。

玉瑾也扑上去,响亮地喊了一声,“爸!”

萧煜看着儿子眼神温柔,这回干脆地应了一声,“哎,儿子!”

“爸!”玉瑾哭得稀里哗啦。

苏奕晴没好气地把儿子拉开,“陆大夫,还不快去喂你家主子喝解药?!”

陆皓于是惊喜地上前,扶起萧煜,慢慢给他喂下解药,“主子,这是治您身上剧毒的解药,快喝下!”

秦川几人也喜不自禁地跳起来,但碍于这里是静云轩,没敢闹大声。

一个时辰后,萧煜显然好了许多,开始问起今日的情况。

苏奕晴把她这边收到暗卫的求援信号,把自己的这边的暗卫全都派出去的事说了。

萧煜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怒意稍稍平复,可随即又被更深的愠怒取代——这怒不是对着苏奕晴,而是对着那些办事不周的下属。

他猛地提高声音,语气冷得像淬了冰:“秦川!夏荷!滚进来!”

门外的两人早已听得心惊肉跳,此刻闻言忙不迭地推门而入,一左一右地跪伏在青砖地上,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两人都是跟着萧煜多年的老人,此刻却只觉得后背的冷汗顺着衣料往下淌。

“你们可知错?”萧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今日对方用的不过是最拙劣的调虎离山之计,你们就被牵着鼻子走,把本王留给夫人的暗卫抽空了?”

夏荷满头的冷汗,“王爷恕罪,当时我们在聚贤阁,离京郊最近……时间急迫……”

萧煜打断了她,猛地拍了下床头的矮几,茶盏被震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本王征战沙场多年,什么样的险境没遇过?本王今日把话给你们挑明,苏氏是本王的王妃,玉瑾是本王的儿子,他们是我萧煜的命!”

秦川浑身一震,忙叩首道:“属下该死!是属下判断力不足。”

“该死?”萧煜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两人,“若今日苏奕晴和玉瑾出了半点事,你们十条命都不够赔!”

他放缓了语气,却更添威严,“本王的规矩从来只有一条:宁愿本王身陷囹圄,粉身碎骨,也绝不能让本王的家人受一丝一毫的伤害。下次再犯这种低级错误,就不用来见本王了。”

“属下谨记主子教诲!绝不敢再犯!”两人齐声应答,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青砖上留下淡淡的印子。

苏奕晴忙安抚他,“你别怪他们,让影十六他们去救你,是我的主意。”

随即转移火力,“还有,今日怕是言国公的人出手的,你可想好应对之策了?”

萧煜语气瞬间柔和下来,“本王自有应对, 你且放心吧。”

他转头看向地上的两人,“起来吧,方才的话记在心里,这次便饶过你们。”

秦川和夏荷如蒙大赦,起身时腿都有些发软,垂手侍立在一旁。

“秦川,你即刻去安排,”萧煜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让暗线在市井间散出消息,就说本王遇袭重伤,至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消息要做得像模像样,既要让言国公和晋王的人听到,又不能露出行迹,明白吗?”

秦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躬身应道:“属下明白!属下会通过城南的茶馆和晋王府的眼线传递消息,保证做得天衣无缝。”

“很好。”萧煜点头,又说,“你让影七带人回到昱堇院,加强防卫,尤其是本王的住处,要做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对外就装作慌乱无措的样子,让外人觉得王府没了主心骨,乱了阵脚。”

秦川连忙应下:“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萧煜又看向夏荷,“你让此处的婢女不得将本王在此的消息泄露出去,你和秋月却要装出伤心的模样,可明白了?”

“是。”夏荷答得响亮。

待两人退下,苏奕晴才轻声问道:“你是想引蛇出洞?让他们以为你不行了,就会急于跳出来夺权?”

萧煜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语气带着一丝宠溺:“还是你最懂我。言国公老谋深算,晋王野心勃勃,两人联手本就各怀鬼胎,不过是靠着共同的敌人暂时勾结。若他们得知我生死未卜,定然会觉得这是夺走本王手上兵权的最佳时机,到时候必会迫不及待地露出马脚,甚至可能因为分赃不均而产生嫌隙。”

“可这样会不会太冒险?”苏奕晴有些担忧,“万一他们狗急跳墙,真的对我们下手怎么办?”

萧煜收紧手臂,轻声安抚:“放心,我早已暗中调回了三千精兵,就埋伏在城外的密林里,由我心腹将领统领。另外,我已让人去查言国公府的贪腐证据和晋王私通外敌的密信,这些年他们仗着权势胡作非为,早已留下无数把柄。”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等他们真的举兵或露出谋逆的破绽,我们就将这些证据呈给陛下,再让城外的精兵合围,到时候便是瓮中捉鳖,让他们插翅难飞。”

苏奕晴抬头看着他,见他眼中满是胸有成竹的光芒,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你只需安心待在府里,照顾好玉瑾,偶尔在府中‘忧思过度’病倒几次,配合外面的流言就好。”萧煜捏了捏她的脸颊,“至于其他的,交给本王来处理。”

……

傍晚的时候,吴氏过来了。

苏奕晴在外厅见了她,看她神色惶恐,便问,“大嫂如此慌张,可是出了何事?”

吴氏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些日子,国公府剧变,接连办丧,她几乎就没离开过灵堂。段氏刚下葬,她又听闻国公爷、三叔和二弟妹吵了几句。

她越想越惶恐,昨日和夫君商议过后,决定今日来找二弟妹寻求一些帮助。

吴氏攥着帕子的手都泛了白,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终于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道:“二弟妹,你是个有主意的。近来府里的事……外头都在传,说咱们国公府这阵子阴云不散,日益不祥,肯定是冲撞了什么,连走在街上的摊贩都躲着府里的人走。”

说到这儿,她眼圈一红,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一直跪灵堂倒也无妨,可凛儿还小,身子骨又弱,就怕他也冲撞了什么,也……二弟妹,你素来通透,看眼下这光景,咱们该如何自处啊?”

苏奕晴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茶烟袅袅模糊了她的神色,只听她声音平静却字字清晰:“大嫂既然来问我,我便不瞒你。国公府早已是外强中干,如今内里矛盾激化,又逢接连丧事动了根基,不出三月,必是大难临头。”

吴氏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大房若想保全自身,尤其是孩子,唯一的出路便是自寻退路。”苏奕晴将茶盏轻轻放在桌上,目光直视着吴氏,“最好是即刻便提分家,彻底与国公府断了亲眷牵扯,走得越远越好,莫要被这府里的烂摊子拖下水。”

“分……分家断亲?”吴氏惊得站起身,凳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这可是天大的事,况且国公爷那里……”

她实在不解,好好的国公府,怎么就到了要分家断亲的地步。

苏奕晴却不再多言,只是轻轻颔首:“大嫂信我便照做,不信便当我没说。”

吴氏虽满心困惑,但看着苏奕晴笃定的神色,又想起这些日子府里的诡异氛围,终究还是把疑问压了下去。

她对着苏奕晴深深一福:“多谢二弟妹提点,这份恩情,大房记下了。”

说罢,便匆匆告辞离去,显然是急着回去与夫君商议。

当天夜里,国公府的外书房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夏荷一听到消息,立刻就飞身去看热闹。

快到亥时才返回静云轩,跑得满脸通红,额角还挂着汗珠子,一进门就兴奋说道:“主子!主子!大房大爷真的去跟国公爷提分家了!那场面,简直是石破天惊!”

就连秋月也靠近正房几步,满脸的期待。

苏奕晴正陪着萧煜在灯下看书,闻言抬眸示意她喝口水细说。

夏荷却顾不上擦汗,攥着帕子就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我躲在书房外的海棠树后头,听得一清二楚。先是大爷进去给国公爷请安,没说两句就提到了段氏下葬的事,语气那叫一个硬气!”

“他说:‘父亲,儿子虽是庶出,凛儿也是言家的血脉。段氏是嫡母不假,可世孙才是国公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摔盆送丧本就该是世孙的差事,为何要推给凛儿?’”

夏荷学着言修的样子,腰杆挺得笔直,连语气里的压抑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大爷说这话时,语气是十分沉重,说二公子凛儿这几日夜里总做噩梦,惊悸不安,都是那日替段氏摔盆惹的祸,他不能让儿子白白受这份罪。”

“国公爷当时就炸了!”夏荷险些一拍大腿,但看到萧煜清冷的眼神,还是收回了手,“国公爷拍着桌子骂大爷不知好歹,说段氏是国公夫人,凛儿替她摔盆是他的福气他的荣耀。我隔着墙都能听见国公爷的怒吼,说大爷是借题发挥,是不是翅膀硬了,这个家不想待就滚出去。”

萧煜抬了抬眼,淡淡问道:“言修如何应答?”

“大爷也是个有骨气的!”夏荷连忙道,“他直接就跪下来了,磕了三个响头,说‘父亲既然让儿子滚出去,儿子也不敢违逆,会带着妻儿一起滚的。求父亲给一纸分家断亲书,儿子只求保妻儿平安,绝不给父亲添麻烦’。”

“国公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大爷的鼻子骂了好半天,什么‘养不熟的白眼狼’‘忘恩负义’都骂了。可大爷就跪在那儿,脊梁骨挺得笔直,说只要能让妻儿平安,他愿意担这个骂名。”

夏荷喘了口气,又补充道,“后来国公爷骂着骂着,突然就笑了,笑得特别吓人,说‘好!好一个分家断亲!我倒要看看,离了国公府,你们大房能有什么出息!’当场就拍板答应了。”

苏奕晴指尖轻叩桌面,茶盏里的残茶泛起细微涟漪,她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大爷倒是果决。”

夏荷点点头:“可不是嘛!国公爷一答应,大爷立马就磕了头谢恩,起身的时候腰杆都直了,一点儿都没留恋。我看呐,这大房是真的要跟国公府撇清关系了。”

萧煜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落在苏奕晴身上,眸色深沉:“不出你所料。”

苏奕晴没有回答,却在想,大房分出去后,言家,可就只剩下言国公和言墨轩了啊。

啧啧,也不知言墨轩他,什么时候能冲动一次呢?

这时,外头又响起一阵喧哗。

很快秋月进来禀报,“主子,外头的婆子送来消息,说是二爷去了大爷住处,与他打起来了。”

夏荷立马眼神灼灼地看向苏奕晴。

苏奕晴眨了眨眼,摆摆手,“想看热闹的话,都去吧。”

夏荷立刻福身行礼告退,与秋月兴奋地去了。

不多时,夏荷依旧一脸兴奋地回来了。

直接就说了最劲爆的,“二爷被大爷打断了腿!”

苏奕晴一惊,言修也是够狠的啊。

夏荷接话极快,“我听拉架的婆子说,二爷先是一脚踹开大房的院门,大骂大爷不懂感恩,让凛哥儿去摔盆是给他机会撑起‘家族体面’,所谓做噩梦的事根本是子虚乌有,孩子胆小怯懦就该多锻炼锻炼。大爷先是忍着他不回嘴,但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便分辩了几句。二人便就打起来了。大爷武功高,二爷被他摔到台阶上,当即就摔断了腿。”

萧煜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几分冷意:“言墨轩自视嫡子,却无嫡子的担当。先前让凛儿替世孙摔盆,他躲得干净;如今言修要分家,他倒跳出来充大家长。”

苏奕晴冷哧一声:“言修这一步走得极妙。他借着凛儿的事发难,既占了情理,又把言墨轩的自私摆到了明面上。如今分家的事铁板钉钉,言墨轩再闹,也只会让国公爷更失望。”

段氏下葬当日,他们让玉瑾去摔盆,她怎么会允?

只以玉瑾下不了床为由拒绝了。

他们无法,只能让言玉凛去了。

没想到,如今倒给了言修一个名正言顺发难的机会。

更没想到的是,言墨轩居然被打断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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