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站在城主府丹堂正中，深吸一口气。
初次接触寂灭之力时的记忆突然涌现，那死气洪流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毁灭欲望，如同千万恶鬼嘶吼，差点将他的神识撕成碎片。
他记得体内的力量像失控的洪水，疯狂冲击着经脉，就差一步就身死道消。
而如今，这股力量在他掌心温顺流转。
灰色光晕从掌心涌出，从肆意狂暴，变为如水般柔和。
光晕扩散时，空气中传出嗡鸣，仿若生与死的界限被打破的声音。
一名老修士躺在石床上，脸色青黑。
叶晨的神识探入，灰色光晕随之渗透进老者经脉。
死气被一丝丝抽离，在光晕中心盘旋、碾碎、提纯。
原本漆黑的死气竟在旋转中褪去污浊，顺着经脉裂痕反哺回去，原本撕裂的经脉竟开始生长愈合。
老修士睁开眼，感受着体内如附骨之蛆的痛苦终于消失。
先前黑煞教攻城之时，死气通过邪修之血入体的煎熬还历历在目。
五脏六腑被无数毒虫啃噬，经脉寸寸崩裂，每一次呼吸都痛苦万分。
他曾试图咬破舌尖求个痛快，却没有自尽的勇气。
而现在，胸腔里只剩下久违的温暖，血液重新欢快流淌。
他颤抖着想要起身，却双腿一软跪倒：“老夫这条命……保住了……”
旁边一个年轻修士，看着自己被死气侵蚀得发黑的手臂恢复血色，喃喃道：“城主不仅实力通天，竟然还精通如此神奇的医术！”
另一个散修激动得浑身发抖：“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要带着死气的折磨了，没想到……”
叶铮指尖微颤，眼眶发亮。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激动：“城主，大幸！所有伤员……共计治愈重伤三百二十七人，轻伤一千零八十三人！”
说到最后，他声音带上哽咽，伤者中不乏叶家修士，是云栖城和叶家未来的根基。
身上的寂灭法袍传来温热反馈。
叶晨望去，只见黑袍浮现金色龙纹，每一道纹路都蕴含着更深邃的力量。
“叶玄微情况如何？”叶晨目光转向叶铮问道。
叶铮面色凝重：“还在密室救治，五位脉主都在。”
叶晨颔首，随叶铮穿过数道回廊。
守卫们见到城主，纷纷单膝跪地。
越往深处，防守越森严，最后一道关卡甚至布置了隔音阵法。
推开厚重石门，血腥味扑面而来。
密室内，烛火摇曳的光影映在四张铁青的脸上。
叶凌霄站在床头，剑意如霜，将周围温度压得极低。
叶千嶂双拳紧握，指节发白，眼中怒火在烛光下跳动。
叶隐舟正将手掌按在叶玄微额头，墨色符文流转。叶琳琅的算珠转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角落里，一个黑袍身影缓缓转身。
叶晨立刻认出——天衍一脉的纹饰在他袖口若隐若现，煞气虽内敛，却让整个密室温度再降几分。
黑袍人揭下兜帽，露出叶知渊苍老但威严的面容。
他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如破锣：“我与叶无涯那个畜生不共戴天！”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叶千嶂猛地一拳砸在墙上，石屑飞溅：“连亲孙子都能卖给域外天魔！他配当人？配当爷爷？配得上一声叶家老祖？！”
叶知渊身体微颤，眼眶通红：“玄微是我看着长大的……那孩子天赋极高，本该是天衍一脉的希望……”他声音哽咽，“叶无涯不仅毁了他，还毁了整个天衍一脉的未来！”
叶隐舟收回探查的手掌，长叹一声：“识海被域外天魔侵蚀太深。天魔意识虽已剥离，但神魂创伤……”他摇头，“最好的养魂丹，至少三个月才能苏醒。醒来后，修为能保住三成就是万幸。”
叶千嶂又是一拳，墙面龟裂：“岂有此理！”
叶凌霄眼神更冷：“叶无涯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五位脉主围坐圆桌。
叶知渊声音颤抖：“天衍一脉已经分裂。七成族人对叶无涯失望透顶——就连生他养他的天衍一脉他都不放过。这些人哪怕是死，也不愿再做叶无涯的走狗。”
他拳头握得咯咯响：“但还有三成死忠，却死心塌地的支持叶无涯。但他们掌握着天衍城的核心阵法，势力同样不容小觑。”
叶琳琅沉声道：“根据金谷一脉线报，叶无涯上月深夜秘密前往北方断魂崖。”
叶千嶂瞳孔一缩：“断魂崖？那里死气弥漫，连金丹修士进去都是九死一生！他去见谁？”
“不知道。”叶琳琅摇头，“但能在断魂崖生存的，绝非善类。”
叶凌霄提醒：“距离圣宗收徒大典只剩不到一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闭上眼，脸上肌肉抽动。
叶千嶂见状，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叶琳琅也罕见地露出同情。
“我会统领天衍一脉所有不愿与叶无涯同流合污的人。”叶知渊睁眼，瞳孔血红，“哪怕拼上这条老命，也要为玄微，为那些无辜族人讨回公道！”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叶无涯是我父亲，但从他对玄微下手那一刻起，我们父子恩断义绝！”
正当众人为如何破解天衍城阵法眉头紧锁时，叶晨袖中传音玉简适时亮起。
卿梦瑶的声音传来：“城主，拍卖会即将开始。”
叶晨站起身：“诸位，不如移步云栖阁，边看拍卖边商议？今日拍卖的乃是圣宗扫荡云栖城周边近千劫修所获，正好能充实我们的战备资源。”
叶千嶂活动筋骨：“听说有不少黑煞教与劫修的宝物，或许能找到克制死气的东西。”
叶晨率先推门而出，众人紧随其后。
穿过数重禁制回廊时，还能听见丹堂伤员们的嘈杂声响，越往外走，人声便逐渐被抛在身后。
沿着青石板主街向东而行，云栖阁的鎏金尖顶已在暮色中显现轮廓，与城主府的肃穆截然不同，那方向传来隐约的乐声与灵气波动。
叶千嶂扭了扭脖颈，骨骼发出轻微脆响，将密室中压抑的血腥气甩在身后。
街面修士见到这一行人气息深沉，纷纷避让，目光触及叶晨黑袍上的龙纹时更显敬畏。
云栖阁门前人山人海。
散修们窃窃私语：“听说今天有金丹期的宝物！”
“真的假的？我们这些散修能买得起？”
“买不起也要开开眼界啊！”
一个老散修叹气：“唉，我们连进入阁内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外面听个响。”
护卫统领门敬轩劲装挺立，手持法器维持秩序：“没有请柬的，一律不得入内！”
卿梦瑶站在门口迎接，一袭白裙。
“城主，各位脉主，贵宾包间已备好。”她恭敬地在前面引路，裙摆轻轻摇曳，带起一阵幽香。
因各脉主需要独立空间密谈，分别安排了包间。
叶晨和叶凌霄同属青竹一脉，共用一间。
叶凌霄品着灵茶：“晨儿，你在云栖城做的事，叶无涯肯定知道了。那老鬼心狠手辣，小心他的报复。”
叶晨点了点头，而后钟声响起。
两人望向拍卖场，红绸帷幕拉开，一道火红身影赤足踏焰而来，每一步都在空中留下火莲。
这便是云栖阁首席拍卖师玉流璇。
她火红霓裳紧贴玲珑身段，桃花眼波光流转。
但若有人能直视她眼眸深处，便能瞥见一丝近乎冰冷的清明，俯视着为她疯狂的众生。
散修席位上，粗重呼吸声此起彼伏。
“天哪，这女人……”
“别看了，小心魂都被勾走！”
二楼贵宾包间却只传来几声轻笑。一个老者淡淡评价：“云栖阁这主持人，手段不错。”
玉流璇站定后，银铃般的嗓音响起，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各位贵客，欢迎来到云栖阁。”
她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此次拍卖的珍品都是从邪修手中缴获，每一件都经过执法堂的净化处理，绝对没有任何隐患。”
她顿了顿，眼波流转，“现在，拍卖正式开始！
前几件拍品被侍女端上来，些二阶法器和灵丹，卖相还算不错。
对练气期修士来说算是不错的东西，但对叶晨这个层次的修士作用有限。
他靠在软榻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下面的竞价，偶尔喝一口灵茶，显得兴致缺缺，开始观察周围的包间这些潜在对手。
第三件拍品是一柄赤炎剑，剑身通红，隐隐有火焰在其中流转。
玉流璇介绍这把剑时，还特意让它喷出一道火焰，瞬间将一块玄铁融化。
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几个散修立刻开始竞价，最终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以八百灵石的价格拍下。
他得意地大笑，显然觉得物超所值。
第五件拍品被端上，是一套爆裂符，远远望去，恐怕有十数张。
“诸位请看！“玉流璇手一挥，赤火爆裂符瞬间激发，”威力堪比筑基后期全力一击，一齐激发甚至可能伤到金丹修士！”
叶凌霄眼睛一亮：“这种一次性消耗品……不错。”
“爆裂符虽是消耗品，但关键时刻能出其不意。”叶凌霄压低声音，“那老鬼实力深不可测，正面硬拼实属不智。若能在他防备松懈时引爆数张，足以创造击杀机会。”
叶晨点头：“伯父深谋远虑。”
他直接开价：“三千灵石！”
场内一片哗然——起拍价才两千灵石。
玉流璇眼中闪过精光：“三千灵石一次！”
“三千灵石成交！”
接下来又拍了数件物品，包括稀有的炼器材料、还有一些奇特的符箓。
叶晨都提不起兴趣，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太过寻常，从临渊城搬来的还剩下许多，他的目光始终在观察着拍卖场中的其他包间，如今已然有了结果。
九号包间内，一股深沉气息若隐若现，至少是筑基后期修为。
十三号包间则传来阵阵药香，应是某个丹药世家。
他心中有数，真正的对手，都在暗处观望。
场内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竞价声此起彼伏，偶尔还有人因为抢夺同一件物品而发生口角。
玉流璇游刃有余地控制着场面，时而娇笑，时而严肃，将拍卖会的节奏把握得恰到好处。
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好东西还在后面，现在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玉流璇神秘一笑，取出暗金色玉简。
古老气息弥漫。
“这是一份阵法传承，经鉴定达到金丹期层次！”她声音提高，“包含护山大阵、困敌阵、聚灵阵等多种阵法。更重要的是——”
她停顿，吊足胃口：“其中还有一套残缺的上古破阵之法，能破解大部分四阶以下的阵法禁制！”
全场哗然。
叶晨心跳加快——这正是他需要的！如果将其夺入手中，不仅能用来更改云栖城二阶灵脉的聚灵阵，还能用来破解万瘴谷第四节点的残阵！
“但是…”玉流璇话锋一转，手一挥，一缕黑气从玉简中逸出，瞬间将旁边的灵草枯萎，“这份传承被极浓死气侵蚀。若想真正掌握其中玄妙，需要能抵御死气侵蚀的特殊体质或功法。”
她又补充：“此玉简以噬魂幽玉刻录，本就只能进行一次神识烙印。加之被死气侵蚀千年，虽保存完好，却使认主过程极其凶险。若无抵御死气之法，强行烙印只会识海崩碎。请诸位三思。”
叶晨身体前倾，手指敲击桌面，如今寂灭法袍对死气可是来者不拒，这宝物对他再适合不过！
他在心中快速盘算：云栖阁这个月的收益，加上自己的积蓄，再加上刚才拍卖的提成……
叶凌霄察觉到叶晨的激动，低声道：“晨儿，需要这份传承？青竹一脉可以支援。”
“起拍价，五千灵石！”玉流璇宣布。
话音刚落，九号包间立刻出价：“八千！”
九号包间的声音冷冽，透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叶晨正要举牌，另一个包间喊道：“一万！”
十三号包间的声音阴冷刺骨，加价毫不犹豫。
两个包间明显都对这份传承志在必得，场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竞价瞬间白热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