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于小寺静心斋内盘膝而坐,心神沉静,正细细体悟释苍所传的十六字真言。
周遭檀香袅袅,唯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梵唱声打破寂静。
突然,他感到周身空间传来一阵的涟漪,像是一种宏大力量的牵引。
他眼帘未抬,只是轻轻开口,自语般低吟:“来了吗?”
话音落下,他不再以灵力抗拒那股牵引之力,只觉眼前景象剧烈晃动。
熟悉的静室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速下坠的失重感,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数息之后,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
叶晨深吸一口气,一股混杂着铁锈、霉味和淡淡血腥气的阴冷空气涌入鼻腔。
叶晨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恐怕这就是佛法大会的初筛试炼了,竟是如此直接地将人拉入此等境地。”
放眼望去,眼前景象已然大变。
他正身处一个极其广阔的地下空间,高不见顶,四周是暗沉如血的岩石墙壁。
壁上镶嵌着散发幽绿磷火的灯盏,勉强照亮前路。
一条狭窄的通道向前延伸,尽头处赫然立着三道巨大无比的黑铁之门。
门扉紧闭,散发着的沉重气息。
三门之前,矗立着一块丈许高的黑色石碑,碑文隐现流光。
叶晨心念微动,尝试调动灵力,发现修为并未被禁锢。
“并非幻境,而是真实的……小世界?或者说,是某种依托浮屠岸至宝构建的审判之地。”
他暗自思索,九耀圣宗浮屠岸的佛法核心在于规矩与惩戒,此情此景,用意不言自明。
他压下杂念,步伐沉稳地走向那三道巨门和石碑。
叶晨驻足于黑色石碑前,凝神望去。
石碑表面光滑如镜,上面用古老的梵文镌刻着数行小字,蕴含着一丝佛门法则之力。
他神识探出,轻轻触及碑文,信息瞬间流入脑海:“入此狱者,皆为罪愆。三门三狱,三生业报。审其罪,断其业,罚其行,净其魂。审判既成,因果自现。”
文字简短,却道尽了此地的规则——审判罪人,清算业力。
叶晨心中明悟,“…这是要让我来当这判官,依据浮屠岸的法度,对这些囚徒进行裁决?”
他回想起寒玄墨的行事风格,以及释苍“以人为本”的教诲,心中渐渐有了定计。
这并非简单的善恶二分,更关乎秩序与惩戒的本质。
就在叶晨消化完石碑规则的刹那,最左侧那道最为厚重的黑铁之门,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叶晨循声望去,门内漆黑一片,散发出比外部更浓烈的阴寒之气。
那开启的门扉,无声地传递着邀请的信号。
叶晨目光扫过另外两道依旧紧闭的大门,心知这审判需按序进行。
他明白,这是挑战,亦是验证自身所悟的契机。
“既然如此,便从这第一狱开始吧。”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那带着腐朽气息的空气,迈开步伐,毅然踏入了那扇敞开的门后黑暗之中,身影瞬间被吞噬。
叶晨脚步刚踏入石门之内,身后便传来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
那扇巨大的黑铁之门猛然闭合,瞬间将外界的一切光线与气息彻底隔绝。
整个空间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与死寂。
这种黑不仅吞噬光线,更仿佛能侵蚀人的五感,连神识探出都感到些许滞涩。
阴冷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更浓烈的血腥和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隐约间,似乎有无数冤魂在耳边啜泣哀嚎,扰乱心神。
叶晨立于黑暗中,面色不变,只是轻轻冷哼了一声。
面对这足以令寻常修士心智崩溃的绝对黑暗与精神压迫,叶晨右臂轻抬,五指微张,一缕暗红色的火苗自他掌心悄然跃出。
这火苗看似微弱,却散发着焚烧罪业——正是红莲业火!
他随手一挥,业火分作数道流光,精准地射向石窟墙壁上那些早已熄灭的灯盏。
噗——!
业火入盏,瞬间燃起暗红色的光芒,稳稳地将整个石窟的黑暗驱散。
业火之光下,石窟的全貌清晰显现。
借由业火光芒,叶晨目光瞬间锁定了石窟中央的景象。
一根需要数人合抱的漆黑岩柱矗立其间,上面缠绕着无数铭刻佛咒的暗金色锁链,死死束缚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名男子,衣衫褴褛,布满暗红色的干涸血迹,几乎难以辨认原貌。
他低垂着头,长发披散,裸露的皮肤上可见无数狰狞的旧伤。
即便业火照亮了整个石窟,甚至光芒映照在他脸上,此人依旧毫无反应,如同泥雕木塑,唯有细微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叶晨眼神微凝,看出关窍:“并非昏迷,而是神识被一种极高明的幻术镇压封印,沉沦于内心炼狱,以此施加惩罚。”
叶晨并未急于靠近那名被缚男子,而是先谨慎地打量整个石窟环境。
石窟四壁粗糙,刻满了各种镇压邪祟的佛门符文,角落里散落着锈迹斑斑、形状可怖的刑具,有些还带着暗沉的血肉碎屑。
在那被缚男子头顶上方三尺处的虚空,正静静悬浮着一枚约莫巴掌大小的黑色玉简。
“看来,关键在此物。”
叶晨心中明了,审判的依据,或许就记录在这玉简之中。
叶晨深吸一口气,心知这玉简乃是了解罪徒罪行与审判规则的关键,但亦可能暗藏神识陷阱。
他心念一动,识海深处,照世心焰悄然升腾,散发出温润平和的光芒,将整个识海牢牢护住。
有此心焰护体,可保灵台清明,不惧外魔侵扰。
准备妥当后,叶晨不再犹豫。
他分出一缕神识,如丝如缕,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悬浮的黑色玉简。
当神识触及玉简表面的刹那,一股庞大的信息汹涌地涌入他的脑海,并被迅速梳理整合。
首先浮现的是关于被缚男子的基本信息:玄忌,道号“血屠子”,修为金丹中期,乃是一介无门无派的散修。
信息简明扼要,却让叶晨眉头微挑,一介散修,能修炼到金丹期已属不易,竟还能犯下需要在佛法大会审判的大罪?
紧接着,玉简中的信息开始展现其具体罪行,一幕幕画面伴随着文字说明,如同亲历,冲击着叶晨的心神。
玉简记录的核心罪行,是九十年前震惊一时的赤国血祭惨案。
玄忌为了炼制传说中的邪丹——万魂凝血丹,精心策划并实施了这场针对百万凡人的大屠杀。
画面中,玄忌不断游历勘察不同地区的风土人情,最终选择了地处巨大盆地中央的凡人国度赤国。
赤国都城人口百万,四周有天然灵山屏障,在他看来,这简直是绝佳的炼丹炉。
如此地形可防止血气外泄,也能困住生魂。
叶晨看到,玄忌在周边灵脉节点布下“九幽噬生大阵”,将整个赤国国度化为与外界隔绝的邪阵。
玉简画面转到关键的启动之夜。
朔月无光,天地间阴气最盛之时,玄忌站在盆地边缘的最高峰,狞笑着启动了九幽噬生大阵。
刹那间,整个赤国被血色光幕笼罩,地面浮现无数扭曲的符文,疯狂抽取地脉灵力和生灵精气。
都城之内,无论男女老幼,都在睡梦中或日常活动时,身体骤然干瘪,血肉消融,化为汩汩血流汇向大阵中央。
他们的灵魂则被强行剥离,囚禁于血色光幕中,在极度的痛苦与绝望中尖啸、湮灭,以此提炼出最精纯也最恶毒的怨煞血气。
画面惨不忍睹,血流成河,冤魂冲天,昔日繁华国度一夜化为死寂鬼域。
玉简信息显示,尽管玄忌计划周密,但如此大的动静还是引来了游历佛修的干预。
虽然干预稍迟,未能挽救赤国数十万生灵,却成功打断了他的炼丹过程,致使万魂凝血丹未能最终功成。
然而,玄忌凭借血祭过程中收集到的部分庞大药力和血气精华,竟然强行冲击瓶颈,成功结丹。
在此后近百年间,他更是变本加厉,屡次使用类似邪法残害修士,恶行累累,罄竹难书。
最终才被太一道宫修士擒拿,关押于此。
看完所有信息,叶晨缓缓收回神识。
当他再次看向被锁链束缚的玄忌时,目光已彻底冰寒。
赤国数十万生灵的哀嚎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那血祭炼魂的惨烈景象深深烙印在他脑海。
这种人,罪恶滔天,罄竹难书,还需要审判?
若是按照浮屠岸乃至世间通行的法则,都足以让他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用九耀圣宗浮屠岸的标准衡量,直接将其肉体回收炼制成提升修为的材料,魂魄打入业火灼烧千年都是最基础的惩戒。
“这佛法大会的测试真的那么简单?待我试探看看他。”叶晨暗自思索。
纵使心中已有决断,但是还需审判走个过场,确认其再无辩驳余地。
就在叶晨杀意已决之际,或许是感应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气息,或许是审判流程已然触发,那原本被高明幻术镇压神识的玄忌,竟猛地抬起了头。
乱发之下,是一张苍白而扭曲的脸,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带着诡异的澄澈。
他看向叶晨,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竟清晰无比地念出一句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可是来度化小僧的?”
这一幕极为违和,一个满手血腥的屠夫,此刻却表现得如同虔诚的佛徒。
叶晨丝毫不为所动:“玄忌,你的所作所为,我已知晓。赤国数十万冤魂犹在哭泣,你还有何遗言?”
玄忌闻言,非但不惧,反而长叹一声,语气变得悲悯:“施主此言差矣。世人皆苦,沉沦苦海。我之所为,看似杀戮,实则是助他们早登极乐,了断这尘世苦厄。而所有杀孽业障,皆由我一人承担。”
“如今我身陷囹圄,正是顿悟佛法之机,欲以我这承载无量业障之身,成就无上佛果。此乃以魔身行佛事,是最高效的功德之法啊!”
叶晨闻言,怒极反笑:“哈哈……好一个以魔身行佛事!依你之言,杀人放火反倒成了功德无量?不过是魔修行径,若是再无言语,便等着看看我的手段吧。”
玄忌见叶晨不受蛊惑,立刻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再度开口,重点强调:“施主着相了。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关键在立地二字!瞬间的顿悟,胜过庸僧百年苦修!”
“贫僧已在杀戮中看破善恶虚妄,悟得慈悲与杀戮本是一体两面!那些死者,皆是我悟道的助缘,他们的牺牲,客观上促成了一尊未来佛的诞生!”
“你若再惩罚已‘顿悟’的我,便是执着于善恶分别,阻碍我成佛之路,尔等岂不是在造业?”
叶晨听着玄忌这番将受害者视为垫脚石的无耻之言,心中杀意更盛。
但他面色反而平静下来,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你所言的顿悟,不过是面临审判时的求生伎俩,毫无真心可言。佛法广大,渡的是真心悔悟之人,而非你这等包藏祸心、亵渎教义的败类。”
叶晨直视玄忌那双看似澄澈实则狡黠的眼睛:“巧言令色,不过是逞口舌之利。你说你顿悟佛法,放下屠刀,可我未见你有半分忏悔之举,更未见你承受应有之罚。”
“空口白话,岂能洗刷滔天罪业?难逃惩戒!”
玄忌听闻惩戒二字,非但不惧,反而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他急忙开口,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急切:“施主明鉴!小僧真心悔过,若需惩戒方能证我佛心,我愿承受!无论何等严酷刑罚,我都甘之如饴,只求一个证明清白、洗刷业障的机会!”
叶晨将其反应尽收眼底,已然明了这魔头恐怕是仗着对自身忍耐力的自信,企图蒙混过关。
他不再多言,朗声一笑:“好!既然你主动要求,我便给你这个机会。你若能在我这红莲业火之中,撑过一炷香的时间而不魂飞魄散,我便信你真心悔悟,放你自由,又如何?”
玄忌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仿佛自由就在眼前,连声道:“君子一言!请施主施火!”
眼前这个释放着筑基气息的修士,妄图一炷香内将他打败?绝无可能!
叶晨不再废话,右手虚抬,一座小巧玲珑、却散发着轮回业力波动的暗红色宝塔浮现掌心,正是红莲业火炼业轮回塔!
同时左手一翻,一面古朴铜镜出现,镜面模糊,仿佛映照人心——正是业火问心镜。
“去!”叶晨低喝一声,右手挥出。
炼业轮回塔滴溜溜旋转,塔底喷涌出无尽暗红色业火,瞬间将玄忌吞没。
业火触及其身,不仅灼烧血肉,更引动其深植灵魂的业力,顿时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
玄忌体表黑烟直冒,发出凄厉的惨嚎。
在业火灼烧的同时,叶晨祭起问心镜,清冷的镜光笼罩住痛苦挣扎的玄忌。
叶晨沉声喝问,声音直抵其灵魂深处:“玄忌!你先前所言,以魔身行佛事,助人解脱,承业成佛,可是出自真心?”
最初,玄忌还在强撑,一边惨叫一边嘶吼:“是真心!句句真心!”
然而,问心镜镜光波动,清晰地照出其心口不一。
而后业火轰地一声随之暴涨,灼烧之力倍增。
玄忌的惨叫声顿时暴增,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源自罪业本身的痛苦。
在业火与问心镜的双重煎熬下,玄忌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再也顾不得伪装,嘶声喊道:“我说!我说实话!假的!都是编的!什么狗屁成佛!我就是一个散修,没有资源,没有靠山!不练这《万魂凝血诀》,我怎么可能结成金丹?!”
“那些凡人、修士,在我眼里就是丹药!就是踏脚石!我那么说只是想骗你放了我!饶命!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错了!”
问心镜镜光稳定下来,显示此言为其真心所想。
叶晨面无表情地看着在业火中面目狰狞的玄忌,眼中只有冰冷的蔑视。
叶晨听完玄忌涕泪横流的坦白,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动容,反而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他右手虚握,那熊熊燃烧的红莲业火瞬间收敛,倒卷回炼业轮回塔之中,石窟内的温度骤降。
业火虽退,但玄忌已被灼烧得皮开肉绽,身上冒着缕缕青烟,狼狈不堪。
他剧烈地咳嗽着,抬起狰狞的脸,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但随即又被无尽的怨毒所取代,他死死盯着叶晨,嘶声诅咒道:“…纵使我所行非善,但你竟敢用业火炼我!佛门讲慈悲,你如此酷烈,将来必堕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面对这恶毒的诅咒,叶晨缓缓摇头,踏前一步。
他周身气息陡然一变,仿佛化身为执掌刑罚的判官。
叶晨目光威严而冰冷,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般在玄忌神魂中炸响:“下地狱?呵……”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告诉你,在这里,我,就是地狱!”
话音落下,一股源于六道轮回地狱道的力量加持在叶晨身上,让他的话语如同律法般不容置疑。
玄忌被这股气势所慑,但求生欲让他再次尖叫:“不!你不能杀我!纵使是太一道宗,也没有杀我,只是将我关押在此!你无权杀我!”
叶晨没有言语,直接祭起红莲业火炼业轮回塔。
轮回塔悬浮到玄忌头顶,塔底散发出强大的吸力。
玄忌感受到那塔中远比刚才业火灼身更恐怖的永恒炼化之意,终于彻底恐惧,疯狂挣扎,却无法撼动身上佛咒锁链分毫。
“不——!”
叶晨并指如剑,向下一划,清喝一声:“收!”
炼业轮回塔光芒大盛,玄忌的肉身连同其惊恐扭曲的神魂,化作一道流光被吸入塔中。
塔身内顿时传来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哀嚎,那是业火开始灼烧其灵魂,要将其罪孽一点点焚尽的声音。
叶晨冷漠地看着宝塔,“好好享受吧,这才是你应得的惩戒。待你业障洗清之日,或许还能有一线轮回之机,不过,那将是千万年之后了。”
处理完玄忌,石窟内那扇紧闭的黑铁之门再次缓缓打开。
同时,一股玄而又玄的感悟,悄无声息地涌入叶晨的心头。
那并非具体的功法或知识,而是对审判、业力、惩戒规则的细微体会。
仿佛他刚才公正的行刑,得到了某些人的些许认可。
叶晨微微皱眉,消化着这股感悟,目光投向另外两道依旧紧闭的大门,心中明了:“还有两个……看来这审判,一狱比一狱更不简单。”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杂念,迈步走出了第一狱,毫不犹豫地走向那已然开启的第二道大门。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叶晨踏入第二道大门时已然驾轻就熟。
身后大门轰然关闭,黑暗降临,他同样以业火点亮石窟。
布局与第一狱几乎一致:中央岩柱,锁链束缚着一道身影,以及悬浮的黑色玉简。
被缚者同样是一名男子,看面容年纪稍长,虽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却依稀可见一种曾居上位的沉稳气度,与玄忌的狡诈狰狞截然不同。
他并未陷入幻术沉睡,而是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叶晨如法炮制,先以照世心焰护住识海,随后神识沉入黑色玉简。
玉简信息涌入,此人名为柳怀仁,元婴大圆满修士。
他出身于大周皇朝一个没落的书香门第,却天赋异禀,文武双全。
他曾立志以仙法护黎民,以律法治天下,年纪刚过百便已然修成元婴修士,名动京城。
因其秉公执法得罪权贵,被明升暗降,外放至帝国边陲凶险之地——北麓郡。
然而,柳怀仁到任后呕心沥血,竟将混乱的北麓郡治理得井井有条。
主城天枢城人口百万,商贸繁盛,周边数镇安居,军民皆视其为擎天之柱。
玉简中展现的其治理景象,可谓能臣干吏。
转折发生在一个血月之夜。
边境预警法阵接连破碎,边关修士拼死回报:至少三名元婴期邪修联手来袭。
邪修兵分两路,一路直扑有天枢城,另一路则杀向防御薄弱、总人口近五万的数个边境小镇。
他们的目的明确——以百万生魂祭炼邪宝。
玉简画面清晰地展现出柳怀仁接到情报那一刻的震怒与瞬间的冷静,他立刻洞悉了这是邪修的阳谋。
若分兵救援,力量分散,不仅小镇救不了,天枢城也必破;若死守大城,凭借城防尚有一线生机,但小镇五万生灵必将被血祭。
幕僚们争论不休,是救可救之数还是行必死之事?
柳怀仁面临极致的人性拷问与职责煎熬。
玉简画面聚焦于他紧闭的双目和紧握的拳头。
最终,他猛地睁开眼,声音嘶哑却无比清晰地下令,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传令!封城!起阵!所有力量,固守天枢!”
他选择了“两害相权取其重”,以五万人的必然牺牲,换取百万人存活的渺茫希望。
下令的那一刻,他身躯微晃,仿佛瞬间苍老数十岁。
画面中隐约传来远方小镇绝望的哭喊,令人心碎。
后续画面显示,邪修血祭小镇后,并未离开,而是直击天枢城,守卫战异常惨烈。
柳怀仁身先士卒,凭借护城大阵与元婴大圆满的修为,重伤一击退两名元婴邪修,保住了城池百万军民。
然而,捷报传来时,另一份血书战报也同时抵达——数座小镇,鸡犬不留,已被邪法血祭。
柳怀仁的胜利瞬间蒙上厚厚的阴影。
尽管他护住了更多人,但大周皇朝的审判却更为冷酷:政敌攻讦,罪名畏战不前,弃民资敌,无人提及他若分兵可能导致全线失守的后果。
本应废修为、上戮仙台处决,最终因大周皇女周清晏提议,将其送至佛法大会决定命运。
看完所有,叶晨收回神识,看向那垂首的男子,眉头紧紧锁起。
这一次,真是一个棘手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