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眼睛在黑暗里停了几秒，又缩了回去。
甄尧学再次用手指轻轻敲了三下井框，还是两短一长。
这次，脚步声飞速远去。
“谁？是江晓吗？”
甄尧学摇了摇头，“不知道，先救人吧。”
苏如烟展开图纸，指尖顺着某条虚线滑动，嘴里低声念着什么。
图纸边角泛起一丝极淡的金光，像是旧书页在阳光下反光的那种质感。她忽然抬眼：“b储物间，就是这儿。门上有静默屏蔽，不能硬碰。”
“什么意思？”王昊问。
“意思是，谁要是莽撞开门，整条通道的备用警报都会响。”苏如烟把手贴在铁门上，闭上眼，“得让它自己［想起］是怎么关上的。”
她说完这句话，掌心微微发烫。几秒后，门缝里那圈暗色晶核残片像是被风吹散的灰烬，一点点褪去光泽。
“好了。”她睁开眼，“三分钟内有效，抓紧。”
甄尧学推门进去，李建军紧跟着侧身卡位，目光扫向角落。屋里堆着几个金属箱和废弃设备架，空气里有股潮湿的机油味。最里面，一张折叠床靠墙放着，床垫塌了一半。
没人？
“不对。”苏如烟皱眉，“回溯显示她就在这儿。”
王昊突然蹲下，耳朵贴地。“等等……下面有动静。”
他说的是地板下方。一块活动板被人从底下顶起一道缝，灰尘正簌簌往下掉。
“她在躲。”甄尧学走过去，单膝压地，“小朋友，我们不是混沌的人。你姐姐江晓让我们来的。”
地板下的动静停了。
王昊伸手把那块板往上掀开，露出一个不到一米高的夹层空间。江萌蜷在里面，怀里抱着个破旧布偶，脸埋在膝盖上。
看到他们，她猛地往后缩，背撞到尽头发出闷响。
“别怕。”王昊立刻趴下，只把头探进去，“你看，我进来了，你也看得见我。我不抓你，你想走随时能爬出去。”
小女孩喘得厉害，嘴唇发紫。
“你冷？”王昊说着就要脱外套。
“别动！”苏如烟拦住他，“她不是冷，是异能在觉醒前兆。长期封闭+情绪高压，身体快撑不住了。”
甄尧学皱了皱眉，看向王昊。
王昊咬了下嘴唇，从保温箱里又拿了一根草莓味能量棒，轻轻放进夹层入口。“这个能帮你稳住心跳。”他说，“我妈当年住院，医生给的就是这种。吃完你会暖一点，头也不会晕。”
江萌盯着那根棒子，手指慢慢松开布偶。
她伸手拿了过去，撕开锡纸，小口咬了一下。
然后，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我想妈妈……”她抽着气，“他们天天问我她藏了什么资料，我不说，他们就关灯……黑好久……”
王昊眼眶也红了，但他没碰她，只是靠着洞口坐着：“现在灯亮了，你看。”
其实没亮。应急灯早就暗了大半，整个屋子只有图纸上那点金光还在闪。
可江萌点了点头。
“你能带我们出去吗？”苏如烟问，“你知道别的路？”
小女孩擦了擦脸，点点头：“后面有个维修梯，通到锅炉房。那边没人守，因为……因为管道漏气，味道太大。”
“你走过的？”甄尧学问。
“走过三次。”她小声说，“每次送饭的人都不一样，但我记得转弯。”
甄尧学和李建军对视一眼。这孩子记性不错，而且没慌到失忆。
“那你现在得做个选择。”甄尧学说，“跟我们走，可能会遇到人，但我们不会丢下你。留在这里，灯还会灭，饭也不会再来。”
江萌低头看着手里的能量棒，只剩一半了。
她站起来，从夹层爬出来，腿有点软，王昊立刻扶住她。
“我走。”她说，“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王昊蹲下来平视她。
“如果……如果看到妈妈，一定要告诉她，我没有说出她的事。”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楚。
“一定。”王昊握住她的手，“我王昊，燕大家政系，说话算数。”
苏如烟收起图纸，走在前面带路。甄尧学断后，手一直搭在战术包外侧，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李建军走在中间，平衡场维持在最低档，护着队伍侧面。
江萌被王昊背着，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哥哥，你不怕吗？”她忽然问。
“怕啊。”王昊小声说，“上次我去灾区收废墟，一栋楼眼看要塌，我差点把自己也收进去了。
但那时候我想，万一底下还有人等着吃饭呢？”
“所以你就冲进去了？”
“冲了。”他笑了一下，“还好我收得快。”
小女孩轻轻笑了声，搂紧了他的脖子。
走到通风井入口，苏如烟停下：“这边下去，接东侧管廊。按旧图，能绕开主控区。”
“等等。”江萌突然抬头，“那边第三段有个塌口，前几天修过，但他们没焊牢。我听见声音了，金属在响。”
甄尧学立刻抬手示意全员止步。
“你怎么知道是没焊牢？”他问。
“我听得出。”小女孩说，“我爸以前是锅炉工，他说铁要是没接好，热起来就会唱歌。那地方……一直在唱。”
甄尧学看向李建军。
李建军伸手摸了摸前方管道外壁，闭眼感受震动频率。“她说得对。”他低声道，“结构松动，承重最多再撑十分钟。”
“那就不能走。”苏如烟翻图纸，“换b3检修道，虽然靠近配电间，但至少安全。”
“不行。”甄尧学摇头，“配电间现在肯定有人抢修供电，红外监控可能恢复了。”
“那怎么办？”王昊急了。
江萌忽然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另一条路。就是很小。”
“爬行通道？”王昊问。
“对。”她点头，“我逃过一次，钻进去的。他们太胖，进不来。”
甄尧学立刻蹲下，从战术包拿出一支微型探灯，拧亮后塞进旁边一条低矮的方形管道口。灯光照进去五六米，能看到地面干净，没有障碍物。
“能通到哪？”他问。
“通到洗衣房。”江萌说，“再穿过晾衣区，就是后门岗亭。那里只有一个老头值班，他……他总偷吃我的饼干。”
甄尧学站起身，看向其他人。
“窄是窄了点。”王昊咧嘴一笑，“但我这保温箱能压缩，问题不大。”
苏如烟把图纸折好塞进怀里：“那就走小道。”
李建军最后一个点头：“我垫后，防追兵。”
队伍重新列队，王昊背着江萌第一个钻入爬行通道。苏如烟紧跟其后，手里攥着那本旧图纸。甄尧学进去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空荡的储物间。
探灯光影晃动中，墙上似乎有一道极细的划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刻出来的。
他没多看，弯腰钻了进去。
通道狭窄，所有人只能匍匐前进。江萌伏在王昊背上，时不时小声提醒：“前面左拐”“小心头顶有钉子”。
爬了约莫十分钟，前方出现一道铁网挡板。
“到了。”江萌轻声说，“掀开就能看见洗衣房。”
王昊伸手去推挡板，刚碰到，外面传来一声咳嗽。
是个老人的声音……
接着是拖鞋踩地的啪嗒声，由远及近。
王昊僵住，手停在半空。
江萌凑到他耳边，气音几乎听不见：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