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死城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夜无殇带着云九幽穿过一片扭曲的空间褶皱,踏入一处绝对寂静之地。这里仿佛幽冥界的一个独立气泡,空间不大,中心悬浮着一座由无数惨白骸骨垒砌而成的微型祭坛。祭坛上别无他物,唯有一支笔。
笔杆长约尺许,材质非金非玉,森白如千年古兽之骨,触手冰凉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笔毫则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暗红色,如同干涸凝固的血液,却又隐隐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仿佛心跳般的生命律动。更令人心悸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拨动命运之弦的奇异波动,正从这支笔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此乃‘判官笔’。”夜无殇的声音在这寂静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仿品。威能不及真品万一,但于你,足矣。”
他并未触碰那支笔,只是隔空一指。那支森白骨笔仿佛受到召唤,缓缓从祭坛上飘起,悬浮在云九幽面前。
“其力,可微调凡俗生灵之因果轨迹。”夜无殇的目光如同实质,穿透面具落在云九幽身上,“譬如,让一个本该绊倒的人站稳脚跟;让一个注定错过的人提前片刻相遇;让一个微小的念头发生偏移…仅限凡俗,修士因果纠缠过深,非此笔可动,强行施为,必遭反噬,神魂俱灭。”
云九幽屏住呼吸,轮回之瞳不受控制地开启,死死盯着那悬浮的骨笔。他清晰地“看”到,笔身周围缠绕着无数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线”,它们延伸向无尽的虚空,仿佛连接着众生万物!这就是…因果之线?这支笔,竟能拨动它们?
“然,此乃禁忌之力。”夜无殇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凛冽的警告,“每一次落笔,皆需付出代价——耗汝精神本源。改动越大,反噬越重。更甚者,牵一发而动全身,细微之改,或引滔天之浪,招致不可测之天谴!”
他宽大的墨袍袖口无风自动,一股幽冥之力卷起地上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看。”
夜无殇并指如刀,对着那悬浮的骨笔虚虚一引。笔尖那暗红的毫毛微微一亮,对着那粒尘埃周围一根极其微弱的因果线,轻轻一点,然后…向左极其细微地拨动了一丝。
嗡!
云九幽的轮回之瞳清晰地捕捉到,那粒尘埃的运动轨迹发生了极其微小的改变!原本它可能随风飘向某个角落,此刻却偏移了一丝角度。
“此尘,本该在一刻后,被一个流浪汉踩中,滑倒,撞翻一个货摊,引发一场小混乱。此刻…”夜无殇的声音毫无波澜,“它偏移了。那流浪汉会稳稳走过。一场微小的混乱消弭于无形。”他看向云九幽,“此乃最微不足道之改,然,因果已动。你可知,这流浪汉未滑倒,或许错过了与某人的相遇,或许…避开了下一刻可能砸落的瓦片?福兮?祸兮?无人可知。这便是代价之一:未知的反噬。”
他手指再动,骨笔对着另一根稍显粗壮、连接着远处某个模糊魂影的因果线,作势欲点。
“若我此刻点向此线,强行抹去那魂影对尘世最后一点执念,送其往生。”夜无殇的声音冰冷如九幽寒风,“代价,便是他未尽的因果,将由施术者——也就是你,来承担一部分。可能是他生前的业障,可能是他未了的仇怨…如同附骨之疽!”
云九幽心头剧震!看着那森白的骨笔,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深深的忌惮。这哪里是笔?分明是双刃的魔刃!掌控命运的诱惑近在咫尺,但那代价和未知的反噬,却沉重得让人窒息。
“现在,它是你的了。”夜无殇袍袖一挥,那支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森白骨笔,缓缓飘落到云九幽微微颤抖的手中。
笔入手,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与沉重感瞬间传来,仿佛握着的不是笔,而是一截万载寒冰和一个世界的因果重量。与此同时,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上云九幽的心头——用它!找到小婉!修改她被抹除的因果!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若你想用它去触碰那被天道彻底抹除的存在…”夜无殇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瞬间击碎了他那疯狂的妄想,“此笔会立刻崩碎,而你…将在落笔的瞬间,被天道规则感知,化为劫灰,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
云九幽的手猛地僵住,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死死攥着那冰冷的骨笔,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交织着渴望、恐惧和不甘。这支能拨动凡人命运的笔,对他心中最大的执念,却如同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