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归云楼二楼,正是一片忙碌景象。
柳长雪挽起袖子,亲自指挥着几个从将军府带来的小厮将那些陈旧笨重,样式也有些丑陋的桌椅板凳搬下楼,空出来的地方则进行彻底清扫。
“小心些,轻拿轻放……对,那边的角落也要扫干净!”
她正忙活着,突然听到楼梯口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玄色衣袍,脸覆青黑面具的高大男子,正旁若无人地踱步上来。
男人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那双面具下的眼眸却是莫名含情——正是那位“绝影阁阁主”!
柳长雪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鸡毛掸子,警惕地看着他。
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直接找到这里来了?!
男人面具后的目光慢悠悠的,在忙碌的二楼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柳长雪身上,低哑的嗓音带着几分玩味响起:
“本座路过,饿了。你这酒楼,开门不做生意?”
此话一出,原本没注意到这里的其他人也抬眼看了过来。
看到柳长雪瞬间绷紧的身体和眼中闪过的警惕,那几个小厮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迅速围拢过来,隐隐将柳长雪护在身后。
雷婶更是直接上前一步,壮实的身躯像座小山似的挡在前面,粗声粗气地开口,语气毫不客气:“生意当然要做!不过我们二楼正装修呢,乱糟糟的,不方便待客。这位……客官,您要用餐,请到一楼!”
男人面具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目光越过雷婶,直直落在柳长雪身上,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般,自顾自地踱步到窗边一个刚刚擦拭干净的角落位置。
“装修?”
他低哑的嗓音里带着丝漫不经心:“我看这儿不是还有能坐的地方么?环境……挺别致。本座不介意,就坐这儿了。”
雷婶眉头拧成了疙瘩,拳头捏得咯咯响,眼看就要发作。
柳长雪却轻轻拉住了她的胳膊,示意她稍安勿躁。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柳长雪上前一步,迎上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深邃眼眸,语气里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这位客人,我们二楼按规矩是雅座,环境清静,服务周到,价格自然也与一楼不同。如今虽在整修,但规矩不变。”
顿了顿,她报出了一个数字。
“在此用餐,需先付五十两银子定金,菜品另算,且最低消费不得低于一百两。”
此话一出,连雷婶和旁边的小厮们都暗暗抽了口冷气。
——这定价够黑心的。
这么卖,真的有生意可做吗?
偏偏对面这绝影阁主闻言,非倒没有生气,面具下反而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哦?五十两定金,最低消费一百两……呵,你这店,倒是黑心得很呐~”
柳长雪脸上的职业微笑不变,语气依旧温和:“主要是现在还没装修完,看起来不太雅观,怕怠慢了贵客。而且一楼环境清雅,菜品也是一样的,您不如移步一楼?”
“不,”男人慵懒地往后靠了靠,指尖轻轻敲击着不远处一个落了些灰尘的桌面,语气斩钉截铁:“本座就看中这儿了。”
“……”
【很好,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我不宰死你!】
柳长雪心中咬牙,面上却绽开一个更加明媚的笑容:“既然如此,客官请稍候,我这就去为您准备。”
说罢,她转身下楼,脚步飞快,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菜单。
什么鲍参翅肚,山珍海味,只要店里有的,听起来贵的,统统给他上一遍!
哦,还有雷婶刚找来的那个据说手艺不错的点心师傅,正好让这家伙当小白鼠,试试新研制的那些个点心!
看着她看似从容实则带着点小愤慨的背影,南宫诀面具下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被她这么“针对”,他非但不恼,反而觉得她这副精打细算想要“宰客”的小模样,生动又可爱,甚至比平日里那温婉端庄的样子还要有趣!
然而,当柳长雪安排好菜品,又打算让雷婶新招来的那几个模样清秀的年轻戏官上楼唱曲助兴时,南宫诀立即抬手制止了。
“这个就不必了。”他懒洋洋地开口,面具后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正准备退到一旁的柳长雪身上,低哑的嗓音刻意拖长,带着几分邪魅的狎昵:“我看……有小娘子你在此,就已足够——”
“啪!”
话音未落,雷婶突然猛地一巴掌狠狠拍在旁边的空桌面上,发出一声巨响,硬生生打断了他后面可能更过分的话。
“呵——这大冬天的,哪儿来的苍蝇嗡嗡乱叫,真是晦气!”
说完,不待南宫诀反应,这大婶又立刻转向柳长雪,语气瞬间变得恭敬又关切:“夫人,这边灰尘大,杂事也多,我来盯着就好!您忙活半天了,快回后面小屋歇歇吧,这儿交给我!”
柳长雪正被那登徒子的话弄得心头火起又羞窘难当,闻言连忙点头:“好,那就有劳雷掌柜了。”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下了楼,把那个难缠的家伙留给了战斗力爆表的雷婶。
南宫诀:“……”
行吧。
他摸了摸鼻子,心下无奈又好笑。
雷婶果然还是那个雷婶,护起犊子来毫不含糊,战斗力十年如一日。
知道自己刚才那话是玩过火了,触及了底线,他倒也老实下来,没再作妖,乖乖端起刚刚送上来的茶,慢悠悠地品着。
……没有娘子给他加了蜂蜜的那种好喝。
喝了几口茶,看着那几个还在忙活着搬搬抬抬的眼熟小厮,南宫诀没话找话般问道:“你们这是要……重新装修?”
一个小厮闻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连头都没回:“不然呢?我们在这儿玩呢?”
“……”
南宫诀被这明目张胆的怠慢噎了一下,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悦:“你这算什么服务态度?”
那小厮这才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硬邦邦的:“真是对不住,这位客官。我是将军府的杂役,不是这店里的伙计,不懂伺候人。而且我天生眼睛不好使,翻白眼不是故意的,您多包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