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雪微微一愣。
若是之前他痴傻时,这般喂食她只当是孩童行为,可如今……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她脸颊微热,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口接下了。
“好吃吗?”南宫诀眼巴巴的问。
“……嗯,好吃。”
柳长雪点头,那甜糯的滋味似乎一直渗到了心里。
见她喜欢,南宫诀更高兴了。
他干脆接过碗,一勺一勺,耐心的喂她,自己反倒没吃几口。
柳长雪想拒绝,却被他一句“娘子照顾我辛苦了,现在换我照顾娘子”给堵了回去。
他这般黏糊的举动,几乎填满了柳长雪所有空闲的时间,让她无暇再去深想那些令人焦虑的流言。
等到了夜里,他依旧会理直气壮的讨要“奖励”,那青涩的吻常常让柳长雪面红耳赤。心跳失序之间,也将那些烦忧暂时冲散。
在南宫诀刻意营造的氛围中,柳长雪偶尔会生出一丝侥幸:
【或许……是我想多了?陛下哪怕不念及旧情,也该为国家大事考虑——应该不会真的让诀儿去涉险吧?】
然而,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几日后,皇帝终于在朝堂上就此事做出了回应。
他没有直接明确表态,却下了一道旨意:念及少将军南宫诀身体渐愈,特许其出宫回府休养。
同时,为示天恩,特命其在府中研读兵书,并由几位致仕的老将军轮流过府“讲学”,以全其“将门虎子”之名。
这道旨意,看似体贴,实则不然。
皇帝既未答应让他领兵,也未完全断绝这种可能,更像是一种观望和……铺垫。
接到旨意时,柳长雪的心已然沉了下去;
南宫诀却仿佛看不懂其中的深意,只为了能“回家”而欢欣雀跃。
“娘子,我们可以回家啦!回家就能看到大红枣,大黑枣,还有管家爷爷!”
“……嗯,夫君。”
见柳长雪神色殃殃,南宫诀眨眨眼,放低声音,缓缓开口询问:“娘子不开心吗?”
“……没有,我,很开心。”
【如果皇帝不接着下旨的话……】
回府的马车上,南宫诀紧紧挨着柳长雪,仿佛离不开她半分。
柳长雪看着他无忧无虑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
那“研读兵书”和“老将军讲学”的旨意,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她几乎能预见,这不过是步步紧逼的开始。
果然,回府安顿下来没两日,第一位“老师”,那位曾与老镇北将军有过同袍之谊的刘老将军,便拄着拐杖登门了。
书房里,刘老将军精神矍铄,声音洪亮地讲述着排兵布阵的基础。
然而南宫诀呢?
他倒是乖乖坐在书案后,可那眼神早就飘到了窗外枝头叽喳的麻雀身上,手指也无意识的转着手里一根毛笔,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刘老将军讲到关键处,向他提问,他眨巴着一双茫然的眼睛,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老将军,您说的这个什么阵……它厉害吗?能打得过西域的大马吗?”
“……”
刘老将军被他这稚气的问题噎得胡子一翘,哭笑不得。
一堂课下来,老先生是口干舌燥,南宫诀却连最基础的阵型都没记住。
柳长雪在一旁陪着,看得是心急如焚。
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家这位夫君不是不聪明,他就是压根没往心里去,纯粹是在应付差事!
那股子懒散劲儿,跟他讨要“奖励”时的积极劲儿简直判若两人。
【这样下去怎么行?!若陛下哪天真的动了心思,就凭他这连阵型都记不住的样子,上了战场岂不是……】
柳长雪不敢再想下去。
送走了无奈摇头的刘老将军,柳长雪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书房,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夫君。”
她走到书案前,拿起那本被南宫诀嫌弃地推到一旁的兵书:“刘老将军讲的,你可都听明白了?”
南宫诀正想去拉她的手撒娇,闻言动作一顿,对上她认真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
他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呃……大概,也许…听懂了一点?”
“一点是多少?”
柳长雪不为所动,翻开书页,指着一个刚讲过的阵图:“那你说说,此阵有何优劣?适宜在何种地形使用?”
南宫诀:“……”
他光顾着看娘子皱眉的样子好看了,哪里记得这些。
看着他那副明显答不上来的模样,柳长雪心头火起,更多的却是无力感和担忧。
将书“啪”地合上,少女的语气里带着股子戾气:“从明日起,老将军讲学时,我会在一旁陪着。你须得认真听讲,我会随时考你。若答不上来……”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那瞬间垮下来的俊脸,狠下心道:“若答不上来,当日的‘奖励’便没有了。”
“什么?!”
南宫诀猛地站起身,满脸委屈:“娘子!你怎么能……怎么能用这个来要挟诀儿?!”
“这不是要挟,这是督促。”
柳长雪强迫自己硬起心肠,无视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夫君,这不是儿戏。”
“陛下既下了旨,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你……你总不能一直这样糊弄下去。”
她走上前,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襟,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恳切:“就算是为了让我安心,好不好?”
“你好好学,哪怕只学些皮毛,至少……至少让我知道,你不是全然没有自保之力。”
看着她眼中深切的忧虑,南宫诀那些准备好的撒娇耍赖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心中微软,泛起丝丝愧疚。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在演戏,可娘子这份沉甸甸的关切,却是半分不掺假。
“……好吧。”
他瘪了瘪嘴,不情不愿的应下,顺势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身前,闷闷道:“那娘子要说话算话,我若学得好,奖励要加倍!”
柳长雪被他这孩子气的讨价还价弄得哭笑不得,只能无奈地拍拍他的背:“……好,依你。”
于是,从第二日开始,将军府的书房里便出现了这样一幅景象。
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在前方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而书案后,俊美的少将军正襟危坐,看似听得认真,但那眼神总是不自觉地瞟向坐在一侧的娘子。
而柳长雪呢?
她手里也拿着本书。
并非在看,而是一心二用——目光牢牢锁在南宫诀身上,一旦发现他眼神开始放空,手指开始有小动作,她便立刻一个眼神扫过去,或是在桌下轻轻踢一下他的脚。
南宫诀被自家娘子盯得头皮发麻。
他想偷懒,想走神,可一接触到柳长雪那混合着警告和期待的目光,那点小心思就不得不收起来。
为了那“加倍”的奖励,也为了不让娘子那双漂亮的眸再染上愁绪,他只好打起精神,强迫自己听那些枯燥的阵型变化、兵法谋略。
……明明他早就知道了!
偶尔被娘子提问,南宫诀若答得流利,便能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欣慰;
可若是答得磕磕巴巴或者干脆答错,柳长雪虽不会厉声斥责,但那几不可闻的叹息却比任何责备都让他难受。
偏偏为了人设,南宫诀又不能知无不言。
于是,这么几天下来,柳长雪感觉自己快愁成一个小苦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