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的红灯亮起时,裴川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带着疼。
他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双手死死抓着头发,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从把顾屿抱上救护车开始,他就没停止过发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客房里那个苍白的身影,还有体温计上40.3度的数字。
“顾屿呢?我儿子呢?”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顾屿的父母拎着包快步跑过来,看到裴川通红的眼睛和狼狈的样子,母亲的声音瞬间变了调,“是不是你跟顾屿闹别扭了?他是不是因为你,才故意喝酒寻死觅活的?”
父亲也皱紧眉头,目光落在裴川身上,带着压抑的怒气:
“怎么会让顾屿弄成这样?他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是的!叔叔阿姨,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裴川猛地抬起头,声音沙哑得厉害,眼泪混着愧疚往下淌,“是我的错……昨天是我办的庆功宴,在夜店,我以为顾老师会喝酒,就没拦着他,他喝了不少洋酒,我还喝醉了,没发现他不对劲,直到今早睡醒,才看到他在客房里昏迷了……”
他颤抖着,把昨晚的经过一字一句说出来——顾屿硬撑着陪他去派对,一杯杯接下敬酒,自己却玩到忘乎所以,甚至以为顾屿只是喝醉了睡着,直到发现人没意识才慌了神。
每说一句,他的声音就低一分,愧疚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你说什么?他喝了洋酒?”
顾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后退一步,被顾父扶住,“我们家顾屿从来滴酒不沾啊!啤酒他都碰不得,更别说洋酒了!他胃不好,酒精一刺激就会痉挛,你怎么能让他喝洋酒?”
顾父的语气也沉了下来,却还保持着理智,只是眼底的怒气更浓了:
“小裴,我们是A大的教授,一直教学生要讲道理、有担当,可你这次,太让我们失望了。你知道顾屿为了不让别人担心,有多能硬撑吗?他肯定是怕扫了你的兴,才没说自己不能喝酒!”
“我知道……我知道错了……”
裴川的声音哽咽着,心脏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怎么就忘了顾屿的体质?
怎么就没发现那些干脆的举杯背后,是他在强撑?
怎么能喝醉到连人昏迷了都没察觉?
巨大的愧疚和自责涌上心头,裴川猛地抬起右手,对着走廊的瓷砖墙面狠狠砸了下去——“砰”的一声闷响,骨头撞击墙面的疼瞬间传来,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很快就染红了白色的瓷砖,顺着墙缝往下流。
“小裴!你干什么!”
顾父赶紧上前拉住他,看着他手背上不断涌出的血,眉头皱得更紧,“就算有错,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撒气!顾屿要是醒了,看到你这样,他该担心了!”
裴川却像没感觉到疼,只是盯着自己流血的手,眼泪掉得更凶:
“我宁愿疼的是我……叔叔阿姨,要是顾老师有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的手还在发抖,血顺着手腕流进袖口,染红了一大片布料,可他连包扎的心思都没有,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抢救室的红灯上。
走廊里静得可怕,只有抢救室门内偶尔传来的仪器声,还有裴川压抑的抽泣。
顾母靠在顾父怀里,偷偷抹着眼泪,看向裴川的眼神里,有怒气,有失望,但更多的是对儿子的担忧。
而裴川,只是死死盯着那盏红灯,心里一遍遍祈祷着,祈祷顾屿能平安出来,哪怕让他付出再多代价都愿意。
血还在从指骨间渗出,滴在冰冷的瓷砖上,像一朵朵愧疚的花,无声地诉说着他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