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将军的雷霆指令,如同最高级别的战争动员令,在中国最顶尖的科研殿堂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仅仅一周后,一架从长春大房身机场起飞的军用运输机,便低调地降落在了江州军用机场。
从飞机上走下来的,是一行十二人,平均年龄超过六十岁,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每一个人,都是足以让整个中国光学界都为之震动的“国宝级”专家。
为首的,正是中国科学院长春光学精密机械与物理研究所的现任所长,在超精密光学领域耕耘了一辈子的泰山北斗——张承平院士。
李晓宇和钱秉义亲自到机场迎接。当张承平看到前来迎接的总设计师,竟然是这样一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青年时,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保持着老一辈科学家特有的,严谨而客气的态度,与李晓宇握了握手。
“李总工,久仰了。我们是来给你们添麻烦的。”
“张老您言重了。您们能来,是我们‘双龙计划’最大的荣幸。”
没有过多的寒暄,这支代表着国家最高光学水平的“王牌军”,便被直接请入了“精卫”计划那间,早已准备就绪的,最高保密等级的技术研讨室。
一场,关乎中国未来“天眼”能否自主铸就的,第一次,也是最关键的一次技术路线研讨会,正式开始。
按照李晓宇的提议,会议由张承平院士,首先介绍长光所为此次任务,连夜准备的初步技术方案。
张承平院士也不客气,他走到投影幕布前,打开了一份,包含了上百页复杂光路图和结构图的ppt。
“李总工,各位同志。”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要制造一米长,一微米栅距的母版光栅尺,核心,就是建造一台超精密的光刻机。根据我们所几十年的技术积累,目前,世界上最成熟,也是唯一可行的技术路线,就是‘步进-曝光-拼接式’光刻。”
他详细地阐述了这套方案。其核心,就是像盖房子砌砖一样,先制作一块尺寸极小但精度极高的“掩模板”,然后,通过一个无比复杂的,由激光干涉仪控制的精密工件台,进行一步步地移动、对准、曝光,最终,将上万个小图形,完美地“拼接”成一根长达一米的光栅。
“这套方案,技术非常成熟,可靠性高。”张承平院士做出了总结,“缺点是,设备系统会非常庞大、昂贵,对环境的要求也极为苛刻。我们初步估算,要建成这样一台设备,从设计到调试成功,至少需要两年半的时间。资金投入,不会低于五千万。”
两年半!五千万!
这个数字,让在场所有“金陵中心”的年轻工程师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李晓宇会就这个方案,进行讨论和优化时。
李晓宇,却在张承平院士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轻轻地,摇了摇头。
“张老,”他站起身,对着这位值得尊敬的老科学家,微微鞠了一躬,“您的方案,非常严谨,也非常伟大。但是……”
他的声音,平静但却充满了颠覆性。
“太慢了。”
“也……太复杂了。”
他没有去碰那复杂的ppt,而是,径直走到了旁边的白板前。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用‘盖房子’的思路,去刻一条线呢?我们,为什么不能,像一个书法家一样,从头到尾,‘一笔画’,把它写出来呢?”
他拿起笔,在白板上,画出了一条,简洁,高效,但却让所有光学专家,都感到匪夷所思的,全新的技术路线图!
“我的方案,叫做‘实时补偿式激光直接写入’。”
“我们,将彻底放弃笨重的掩模板和复杂的拼接工序!我们就用一束,被我们自己的‘女娲’系统,精确控制到纳米级的紫外激光束,像一支笔一样,在缓慢移动的光学玻璃基板上,进行连续、高速的‘一笔画’式刻划!”
这个方案一出,整个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
“胡闹!”一位同样来自长光所的,脾气火爆的老专家,当场就拍了桌子,“这简直是异想天开!一米长的行程!你如何保证,激光束在高速移动中,那条轨道的绝对直线度?如何保证激光器的能量输出,在几个小时内,都绝对稳定?周围环境中,任何一点微小的震动,哪怕是隔壁有人走路,都会在你的玻璃板上,留下一条,波浪形的废线!”
“这完全违背了,我们超精密加工领域,‘静态’、‘隔离’、‘短程’这三大基本原则!”
这位老专家的话,立刻引起了所有长光所成员的共鸣。
这,不仅仅是技术路线的争论。
这,更像是一场,他们几十年来所信奉的,严谨、保守、步步为营的科研“道统”,与李晓宇这种,充满了想象力,甚至有些“野路子”的颠覆性创新模式之间,最直接的碰撞!
面对着,几乎所有前辈的,激烈的质疑。
李晓宇,没有做任何的争辩。
他只是,平静地,将一份,他早已准备好的文件,通过电脑,投影到了那张,刚刚还在播放着传统光刻机方案的,巨大的幕布之上。
那,正是“龙渊一号”,在西飞车间里,进行“全行程实时空间误差动态补偿”测试时,所录制下的,那段,充满了魔幻色彩的,高清视频。
当张承平院士和他带来的整个“国宝级”团队,亲眼看到,那台,他们从未见过的红色机床,是如何在三台激光干涉仪组成的“天网”监视下,驱动着它的刀尖,走出那条,误差曲线,近乎为零的,完美的,长达三米的超长直线时……
当他们,亲耳听到,李晓宇那平静的,如同画外音般的讲解,是如何,用软件的“智慧”,去实时地,战胜硬件的“缺陷”时……
整个,充满了激烈争吵的会议室,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极致的寂静。
所有长光所的专家们,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死死地,盯着幕布上那,完全违背了他们所有认知的,不可思议的一幕!
许久,张承平院士,才缓缓地,摘下了自己的老花镜。
他看着幕布上那,已经结束了播放的画面,又转过头,看了看眼前这个,依旧云淡风轻的年轻人。
他那张,一直保持着严谨和客气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充满了震撼,充满了感慨,也充满了,无尽期待的,复杂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和整个中国光学界,几十年来所信奉的,那个,坚不可摧的“道统”。
在今天,在这个年轻人的面前,可能,真的要被,彻彻底底地,颠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