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回国后的第一顿家宴设在老宅。庭院里的石榴树结满了青涩的果实,廊下风铃在夏末的微风里清脆作响。育婴师正带着梦洁在花园里蹒跚学步,孩子的笑声像晶莹的露珠洒满整个院落。
餐桌上,林依轻轻放下汤匙,目光扫过众人:我想把甜品店重新开起来。
话音落下时,我注意到无攸握筷的手微微收紧。婆婆却先笑了,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好啊。你做的杨枝甘露,比五星酒店的地道。
可是...无攸欲言又止,林依温柔地按住丈夫的手背:梦洁有育婴师照顾,我每天只营业六小时。她转头看向我,嫂子,你也支持我的,对吗?
我想起她半年前做的桂花酒酿慕斯,确实在某个深夜给过我课题瓶颈时候的安慰,做让自己发光的事,就是给孩子最好的榜样。无尘将剥好的虾放进我碗里,
毓晴前天发来照片。婆婆适时转移话题,取出手机展示。画面里毓晴在c城山区的晨光中教孩子们念英语。她身后是绵延的青山,黑板上工整写着两个字。
听她的导师说这丫头比当地老师还能吃苦。婆婆的指尖轻抚屏幕,前阵子暴雨冲垮了校舍,她连夜帮着转移学生,自己的行李箱却泡在水里。
无尘轻轻碰了碰我的膝盖——这是我们默契的小动作。一周前,正是他让苏城悄悄给支教点寄去了防水帐篷和教具。
饭后我们留在廊下喝茶。无攸终于松动:要不先把工作室开在家里?后院那间阳光房正好空着。
不要。林依折着餐巾,纸鹤在她指尖成形,我想在梧桐巷找个小店面,要带落地窗的。离嫂子的学校也很近,这样子我们还能经常见面
晚风送来金银花的香气,我看着无尘起身去接工作电话的背影。他站在石榴树下低声交谈,月光将他的侧影勾勒得格外清晰。通话结束时,他的神色明显凝重起来。
“外交部有紧急会议。”他快步走回廊下,轻轻抱了我一下,“刚接到通知,要协调向战乱地区运送人道主义物资,飞机明早就要出发。”他的拥抱很用力,带着夏夜微凉的气息。来不及多说,他便匆匆开车离去。饭后,婆婆提议去老宅库房看看。我们穿过熟悉的回廊,木地板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声响。库房里弥漫着檀香和旧纸张的气息,婆婆打开一个紫檀木匣,取出一条点翠宫灯禁步。蓝绿色的羽毛在灯光下流转着幽微的光泽,银丝缠绕的宫灯造型精巧别致。
“这是你苏阿姨年轻时最喜欢的。”婆婆轻轻抚过禁步上的点翠,“她下个月就要从博物院退休了,我想把这个送给她作纪念。”
她合上木匣,忽然转向我:“月月后天有个拍卖会,听说有几件不错的宝石。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我点了点头,想起无攸和林依还在准备婚礼,看看有没有好看的藏品拍下来送给他们,婆婆露出欣慰的笑容,我们并肩走出库房。月光洒在庭院里,为青涩的石榴果镀上一层银辉。远处传来梦洁咿呀的学语声,混着风铃清脆的声响,在这个夏末的夜晚轻轻荡漾。
第二天清晨,我陪着婆婆前往拍卖会现场。会场设在市中心一家老牌酒店的宴会厅,水晶吊灯映照着深红色地毯,空气中浮动着香槟与香水交织的气息。婆婆穿着墨绿色旗袍,挽着我的手在预展区缓步穿行,不时对某件展品低声点评。
我在一套宝石蓝首饰前驻足。这套首饰包含项链、耳坠和手链,深邃的蓝色宝石被切割成完美的水滴形状,镶嵌在铂金底座上,在灯光下折射出星空般的光晕。婆婆凑近细看,点头赞许:“这是S国的蓝宝石,颜色很正。”
拍卖开始后,我安静地坐在婆婆身边等待。当那套蓝宝石首饰出现在大屏幕上时,我举起号牌。不料另一侧立即有人跟进。竞价很快变成我们两人之间的较量,价格一路攀升。婆婆轻声在我耳边说:“喜欢就拿下”
我看着那抹深邃的蓝色,想起蓝色跟衬林依的肤色“再加一次。”我坚定地举牌。
场内响起细微的议论声。主持人重复着我的出价,目光投向那位竞争对手。那位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士犹豫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成交!”木槌落下,我长舒一口气。
休息间隙,我端着果汁站在露台边,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江六小姐,好久不见了。”
我转身,对上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愣了片刻才惊呼:“罗茗!”
他比高中时更加挺拔,西装剪裁得体,笑起来眼角的细纹让他看起来更有韵味。“天啊!真的好久不见。”我与他轻轻拥抱,“你高中毕业后就出国了,怎么突然回国?”
“还不是要回来接手家里的事业。”他耸耸肩,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对哦,想起来你家的新能源产业做得不错。”我忽然记起父亲最近的感慨,“我听爸爸说,我家跟你家也有合作。”
“是啊,所以刚才竞价不是故意的。”罗茗眨眨眼,“后来看见是你,就不拍了。”
“那多谢你的成人之美了。”我晃了晃手中的果汁杯。
他打量着我:“你结婚了吗?”
我点点头,亮出无名指上的婚戒。
“你可是太低调了吧!”他夸张地叹气,“有机会介绍你老公给我认识。”
“一定。”我笑道,“对了,下个月底我和无尘的订婚宴,记得来参加。”
“新娘是茵漫”他挑眉,“我的天,你们两个也是够纯爱了啊,从高中到现在。”
我们相视而笑,回忆起青涩的高中时光。他故意模仿当年教导主任训话的模样,逗得我前仰后合。这一幕被场内的媒体记者捕捉下来,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我们还在为某个陈年笑话笑作一团。
当晚,无尘在会议的间隙看见娱乐头条的新闻。画面里,我与罗茗相谈甚欢,他俯身在我耳边低语,我笑得眉眼弯弯。
深夜我回到家中,发现无尘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机屏幕还亮着那张照片。他抬起眼帘,语气平静却带着若有若无的酸意:“这位罗先生,似乎和你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