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迦勒斯诺德城的晨光带着河雾的湿润，漫过新砌的青石城墙时，林宇正站在领主府的露台上打磨长剑。剑刃映出他眼下淡淡的青黑——昨夜清点完婚礼的护卫部署，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坎洛河的水流声从城墙外传来，混着城内此起彼伏的锤击声，那是工匠们在为三天后的婚礼加装最后一批庆典灯饰。
“又在磨剑？”天玲的声音带着晨露般的清甜。她捧着叠好的锦袍从回廊走来，月白色的裙摆在石阶上扫过，留下一串银铃似的响动。林宇转头时，正看见她发间别着的茉莉——那是昨夜洛雨从壁垒阵营的温室里折来的，花瓣上还凝着细小的水珠。
“总觉得该再仔细些。”林宇收剑入鞘，指尖抚过剑鞘上新刻的纹路。那是天玲亲手烙的荆棘花纹，缠绕着洛雨设计的冰晶图腾，两种截然不同的元素在木鞘上竟融成奇妙的和谐。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初到这个世界时，自己还在为如何驯服一头独角兽发愁，而现在，他即将成为这座边境新城的领主，迎娶两位曾与他并肩浴血的姑娘。
洛雨这时提着裙摆快步走来，水蓝色的法师袍下摆沾了些草屑。“城堡的信使刚到，”她将一卷烫金请柬递过来，指尖因奔跑泛起薄红，“罗兰德国王说要亲自带皇家仪仗来，还问要不要从城堡的军械库调三百名圣骑士来护卫。”
林宇展开请柬，金色的蜡封上印着城堡阵营的雄狮徽记。他忽然笑出声：“咱们这是办婚礼，不是开军事会议。”话音未落，就被天玲轻轻敲了敲额头——她指尖还带着晨露，凉意顺着皮肤钻进衣领。
“凯瑟琳王后特意派来的绣娘已经在西厢房候着了，”天玲拽着他往回廊走，发间茉莉的香气拂过鼻尖，“说要给你量定制服的尺寸，再磨蹭就要误了吉时试穿礼服了。”
洛雨跟在后面轻笑：“我刚去看了她们带的金线，说是用城堡地牢里的狱火提炼的，在月光下会泛红光呢。”
三人穿过开满风铃草的庭院时，正撞见格鲁带着两个精灵射手往马厩走。老精灵的绿皮肤在晨光里泛着油光，他肩上停着只羽毛翠绿的知更鸟，见了天玲便扑棱棱飞到她肩头。“森林里的夜莺都带来了，”格鲁摸着胡须笑道，“三百只，保证能把婚礼的歌声传到坎洛河对岸去。”他身后的精灵射手掀开盖着的竹笼，霎时间，细碎的鸟鸣如潮水般涌出来，惊得廊下的铜铃叮叮作响。
林宇忽然注意到精灵射手腰间的箭囊——箭羽是罕见的暗影豹尾羽，这种羽毛只有在地下城的暗影峡谷才能找到。“这箭……”
“是德肯送的贺礼，”格鲁眯起眼睛，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笑意，“那老法师说婚礼上总得有些防身的家伙，这些箭头上都淬了塔楼特有的星光粉尘，就算是地狱的暗影生物也藏不住形迹。”
洛雨忽然轻“咦”一声，指着射手箭囊边缘的暗纹：“这花纹……像是地狱犬的爪痕。”她伸手想去触碰，却被格鲁轻轻拦住。
“别碰，”老精灵的声音沉了些，“德肯说这些羽毛在运输时沾了些异界气息，用银粉处理过才敢送来。放心，我让艾莎用净化魔法过了三遍，保准干净。”
这时马厩方向传来一阵骚动，肯洛-哈格的大嗓门穿透院墙：“林小子！快出来看看老子给你带的贺礼！”众人赶到时，正看见据点阵营的巨人们抬着个盖着黑布的庞然大物，那东西足有三人高，落地时整座庭院都在震颤。
科尔格一把扯掉黑布，露出头披红绸的双头巨人。这头巨兽的两个头颅都戴着花环，左手提着个装满金币的铜箱，右手抱着坛封着红泥的烈酒。“据点最能打的家伙，”肯洛-哈格拍着巨人的膝盖大笑，“婚礼当天就让它守大门，谁要是敢捣乱，直接扔到坎洛河里喂鳄鱼！”
双头巨人的左头忽然发出低沉的咆哮，右头却亲昵地蹭了蹭天玲的发顶。洛雨盯着巨人脚踝的铁链——那锁链上刻着的符文泛着诡异的紫光，不像是据点常用的禁锢魔法。“这符文……”
“埃妮拉给加的保险，”科尔格看出她的疑虑，踹了踹铁链，“怕这大家伙喝多了闹事，用要塞的符文锁着呢，绝对靠谱。”
当天色渐暗，堪迦勒斯诺德城的灯海开始亮起时，地狱的深渊里正掀起猩红的浪涛。
硫磺弥漫的议事厅中，墨菲斯托的骨爪在黑曜石王座扶手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猩红的瞳孔映着水镜里的婚礼筹备场景，当看到林宇与两位新娘试穿礼服的画面时，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牙。
“这就是所谓的英雄？”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打赢了一场边境小仗，就忙着寻欢作乐。”
侍立在旁的深渊领主单膝跪地，硫磺蒸汽从他甲胄的缝隙里汩汩冒出：“已经按您的吩咐，让伪装成人类工匠的炼狱使者混进了庆典队伍。他们带的烟花里掺了蚀魂粉，只要在婚礼高潮时点燃……”
“不够。”墨菲斯托忽然抬手，骨爪上的磷火在半空画出个扭曲的符号，“我要的不是一场混乱，是让整个堪迦勒斯诺德城都变成献给深渊的祭品。”他指尖一弹，一枚黑色的晶体落在石台上——晶体里封存着个蜷缩的影子，细看竟是与天玲一模一样的轮廓。
“这是用边境战死的精灵灵魂糅合而成的‘镜像’，”墨菲斯托的笑声让石台上的骷髅头烛台都在震颤，“让她在婚礼当天‘出现’，告诉林宇，他身边的天玲才是假货。你说，当他举起剑对准自己新娘时，那场面会不会很有趣？”
深渊领主的喉间发出咯咯的笑声：“属下已经安排好了，让镜像混在要塞送来的乐师队伍里。埃妮拉那女人向来粗枝大叶，绝不会查乐师的底细。”
“还有洛雨，”墨菲斯托忽然凑近水镜，猩红的瞳孔里映出正在调试魔法阵的蓝袍少女，“她不是最擅长冰系魔法吗？那就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魔法变成炼狱之火。”他从王座下拖出个盖着黑布的笼子，掀开时，里面蜷缩着只通体雪白的雪狐——但它的眼睛是纯粹的赤红，尾巴尖还冒着淡淡的黑烟。
“这是用一百个冻死在冰原的亡灵怨气喂大的‘噬魔兽’，”墨菲斯托抚摸着雪狐的脊背，看着它舔舐爪子上的冰晶，“让它混进洛雨的魔法材料里，只要接触到冰系魔力就会暴走。想想看，当她为婚礼释放祝福法术时，冰棱突然变成火柱，宾客们会不会以为是她背叛了林宇？”
深渊领主正要应声，却被一阵急促的蹄声打断。地狱犬信使撞开议事厅的石门，嘴里叼着的羊皮卷还在滴着滚烫的岩浆。墨菲斯托展开羊皮卷，眉头瞬间拧起——上面画着德肯布置的星光结界，每个节点都标注着塔楼特有的符文。
“看来老法师比想象中警惕。”他将羊皮卷捏成灰烬，骨爪在石台上划出三道深痕，“传我命令，让‘蚀影虫’提前三天行动。让那些自以为是的英雄们看看，他们守护的和平，不过是地狱玩弄的棋子。”
婚礼当天的晨曦是被火炮声唤醒的。不是战争时的轰鸣，而是要塞阵营特制的礼炮，每一发都炸开漫天金红色的光雨，照亮了坎迦勒斯诺德城的每一座尖塔。林宇站在领主府的庭院里，看着肯洛-哈格指挥巨人们将最后一面彩旗挂上城墙——那面旗帜上绣着他设计的纹章：交叉的长剑与法杖，缠绕着荆棘与冰晶。
“紧张吗？”洛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穿着水蓝色的婚纱，裙摆上用银线绣满了雪花，行走时仿佛有细碎的冰晶在飘动。天玲这时也从回廊走来，月白色的婚纱上缀着细小的珍珠，那是艾莎带着精灵们从坎洛河底打捞的，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林宇忽然说不出话。他想起三年前在边境的雪夜里，天玲用体温为他暖过冻僵的手指；想起洛雨为了破解地狱的诅咒，在魔法塔里连续七天不眠不休。如今这两位曾与他共赴生死的姑娘，正穿着婚纱站在晨光里，眼里的笑意比礼炮的光雨还要明亮。
“该出发了。”格鲁拄着橡木杖走来，杖顶的宝石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他身后跟着两队精灵射手，弓弦上都搭着缀着彩带的箭矢——按照壁垒的习俗，他们会在新人经过时射出彩箭，寓意着驱散一切邪恶。
当三人走出领主府时，整座城市忽然安静下来。街道两旁站满了百姓，有城堡的骑士、壁垒的精灵、据点的半兽人、塔楼的法师……他们手里都捧着鲜花，当新人经过时，花瓣如潮水般落下，在石板路上铺出一条芬芳的花毯。
罗兰德国王带着皇家仪仗走在最前面，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凯瑟琳王后牵着两个捧着戒指盒的侍女，看见天玲时，笑着将自己的珍珠项链摘下来给她戴上：“这是我母亲传下来的，据说能带来好运。”
德肯站在魔法塔的顶端，正用星光在半空绘制结界。他花白的胡须里藏着笑意，指尖划过的轨迹凝结成闪烁的光带，将整座城市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放心，”老法师对着楼下喊道，“就算是地狱的暗影，也钻不进这层结界！”
婚礼的祭坛设在坎洛河畔的广场上。祭坛用纯白的大理石砌成，周围摆满了从壁垒运来的奇花异草。艾莎正指挥着德鲁伊们用藤蔓编织拱门，那些藤蔓上瞬间绽放出五颜六色的花朵，引得一群蝴蝶在周围盘旋。
正午时分，当太阳升到最高点时，格鲁举起橡木杖。整座城市的钟声同时响起，惊得坎洛河上的水鸟纷纷飞起。林宇牵着天玲和洛雨的手走上祭坛，脚下的大理石映出三道交叠的影子。
“以光明之名，”罗兰德举起权杖，金色的光芒从杖顶涌出，落在三人身上，“我见证你们的结合……”
话音未落，一阵诡异的风忽然卷过广场。祭坛周围的花朵瞬间枯萎，蝴蝶的翅膀变得焦黑，纷纷坠落在地。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林宇下意识将两位新娘护在身后，手按在剑柄上——他听见了某种细微的、类似虫噬的声音。
“怎么回事？”洛雨的声音带着颤抖。她指尖凝结的冰花突然炸裂，变成几缕黑色的烟雾。天玲这时也脸色煞白，她腰间的荆棘花环正在枯萎，藤蔓上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像是在流血。
“别紧张！”德肯的声音从魔法塔传来，半空的星光结界忽然变得明亮，“是小股的暗影能量，我马上……”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星光结界上突然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痕，那些裂痕里渗出粘稠的黑雾，落地后变成一群指甲盖大小的虫子，正疯狂啃噬着结界的光带。
“蚀影虫！”埃妮拉的怒吼从人群后传来。她提着战斧劈开一只扑向侍女的虫子，那虫子被劈成两半后，流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冒着白烟的毒液，在石板上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小孔。
就在这时，广场东侧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人群分开一条通道，一个穿着月白长裙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来，她的面容与天玲一模一样，只是脸色惨白如纸，发间的茉莉全变成了黑色的荆棘。“林宇！”她伸出手，指尖渗出黑色的血液，“别信她！我才是天玲！她们是地狱派来的假货！”
天玲浑身一颤，下意识后退一步。林宇却注意到“假天玲”的瞳孔深处有一闪而过的猩红——那是地狱生物特有的瞳色。但周围的百姓已经开始骚动，有人指着天玲腰间枯萎的花环，喊着“她是假货”；有人看到洛雨指尖的黑烟，尖叫着“法师被恶魔附身了”。
混乱中，那头守在大门的双头巨人突然发出狂暴的咆哮。它左头的花环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的藤蔓，正勒得它眼球突出；右头的烈酒坛摔在地上，流出的不是酒，而是冒着泡的岩浆。巨人们试图用铁链束缚它，却被它轻易挣断——那些刻着符文的锁链正在融化，滴落在地上的铁水竟变成了蠕动的蛆虫。
“抓住它！”肯洛-哈格的怒吼被巨人的咆哮淹没。他挥着巨斧冲上去，却被巨人一拳砸飞，撞在城墙上昏了过去。科尔格指挥半兽人射箭，箭矢却在接触到巨人皮肤的瞬间变成飞灰——那家伙的皮肤不知何时覆盖了一层暗红色的鳞片，分明是地狱深渊的恶魔特征。
洛雨突然拽了拽林宇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看天上！”林宇抬头时，心脏骤然缩紧——德肯的星光结界已经布满裂痕，黑雾从裂口里涌出，在半空凝结成巨大的骷髅头。而那些刚才还在为婚礼演奏的乐师，此刻正摘下面具，露出地狱犬的头颅，他们手里的乐器变成了燃烧的骨笛，吹奏出的音符让广场上的百姓纷纷捂着头惨叫。
“是镜像术和噬魔兽的组合！”洛雨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魔法会失控——刚才调试魔法阵时，她不小心碰过一只从艾莎温室里跑出来的雪狐，现在想来，那狐狸的眼睛红得异常诡异。
天玲这时突然举起手，月白色的婚纱在她周身亮起柔和的光芒。那些枯萎的荆棘花环重新抽出绿芽，缠绕着她的手臂向上生长，开出洁白的花朵。“我不是假货，”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混乱的力量，“林宇，还记得边境雪夜里的篝火吗？你说我的治愈魔法，比任何药剂都温暖。”
林宇的眼眶瞬间发热。他想起那个雪夜，天玲为了救他，耗尽魔力昏迷了三天三夜。他拔出长剑，剑刃上的荆棘与冰晶图腾同时亮起——这是只有真真切切经历过那些战斗的人，才能触发的共鸣。
“罗兰德！”他对着国王喊道，“让圣骑士释放神圣光辉！这些暗影怕光明！”罗兰德立刻会意，举起权杖高喊：“以光明之誓，净化一切邪恶！”三百名圣骑士同时举起长剑，金色的光芒如潮水般漫过广场，那些蚀影虫在光芒中发出刺耳的尖叫，纷纷化为灰烬。
洛雨趁机凝聚魔力，这次她没有用冰系魔法，而是调用了体内最纯净的元素之力。蓝色的光芒从她指尖涌出，在空中凝结成巨大的水幕，将那头狂暴的双头巨人罩在里面。“埃妮拉！用你的符文炮！”她对着要塞领主喊道。埃妮拉立刻指挥工匠们调整炮口，一枚刻满符文的炮弹呼啸着射入水幕，在巨人身上炸开刺眼的白光——那是专门克制恶魔的净化魔法。
双头巨人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上的暗红色鳞片纷纷脱落，露出原本灰黑色的皮肤。它左头的藤蔓在白光中化为飞灰，右头晃了晃，突然对着林宇做出个抱歉的表情，然后轰然倒地，变成一堆普通的岩石——原来这头巨人早就被地狱的魔法控制，刚才的狂暴不过是在挣扎。
广场东侧的“假天玲”见势不妙，转身就想化作黑雾逃走。但格鲁早已搭箭拉弓，箭羽上的星光粉尘在阳光下亮起，精准地射中了她的后背。镜像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开始像融化的蜡一样变形，最后化为一滩冒着黑烟的污水，只留下一朵黑色的茉莉在污水中旋转、消失。
当最后一只地狱犬乐师被圣骑士斩杀时，坎洛河的水流声重新清晰起来。广场上一片狼藉，枯萎的花朵、断裂的彩旗、还有百姓们惊魂未定的啜泣声交织在一起。林宇握着天玲和洛雨的手，忽然发现她们的婚纱上都沾了血污——天玲的裙摆蹭到了受伤侍卫的血迹，洛雨的袖口沾着净化魔法炸开时溅到的黑灰。
“仪式还继续吗？”格鲁拄着橡木杖走来，杖顶的宝石黯淡了许多。老精灵的肩膀中了一箭，血正顺着绿色的皮肤往下流，但他的眼神依旧明亮。
林宇看着周围的人们——罗兰德正在指挥骑士救治伤员，凯瑟琳王后抱着吓坏的孩子轻声安慰，德肯坐在魔法塔的废墟上修补结界，埃妮拉则和科尔格一起清理那些恶心的蛆虫。他们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经历过风雨后的平静。
他忽然笑了，握紧了两位新娘的手：“当然要继续。”
当第二次钟声响起时，阳光穿透了散去的黑雾，重新洒满广场。没有了华丽的装饰，没有了喧闹的人群，但当格鲁宣布“礼成”的那一刻，林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