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交握的手都没有松开,掌心的温度与血迹交织,空气里还残留着刚才生死对峙的紧绷。
突然,丁浅的身体毫无征兆地一软,朝着贺沉怀里栽去。
贺沉瞳孔微缩,本能地以为她在耍什么突袭的花招,手臂已经绷紧,条件反射地想将人推开。
可指尖刚触到她的肩膀,就察觉出不对劲。
丁浅的身体软得像没了骨头,头歪在他肩头,连之前紧攥着他的手都松了力道,垂落在身侧。
贺沉低头,才看清她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连那抹总带着挑衅的唇也抿成了毫无生气的直线。
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锋利劲儿,分明是彻底晕了过去。
他顿了顿,原本紧绷的手臂缓缓放松,托住她的身体,避免她摔落在地。
一旁的阿桑也急忙上前,眼神里满是紧张:“大哥,她……”
贺沉看着怀中人毫无防备的模样,想起刚才她宁愿窒息也要挑衅的狠劲,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把她带去客房,找医生过来看看。”
医生很快赶来,为昏迷的丁浅做了简单检查,对贺沉和阿桑解释:
“她这是典型的体力不支引发的晕厥。
之前应该经历过剧烈撞击,身体还没缓过来,加上情绪波动太大、心绪激荡,双重消耗下撑不住了。”
送走医生,阿桑看着病床上仍未苏醒的丁浅,转头问贺沉:
“大哥,现在怎么办?”
贺沉站在一旁,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丁浅。
褪去了刚才的锋利与挑衅,她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竟难得透出几分脆弱。
贺沉语气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查。虽然目前她的身份信息、工作经历看起来没半点问题,但你我都清楚,在这行里,伪造身份信息有多简单。”
“可既然她身份未明,你刚才为什么还放了她?”
阿桑追问,始终想不通贺沉的打算。
明明前一秒还在生死对峙,下一秒却对这个“可疑人物”如此宽松。
贺沉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敌人在暗,我们在明。现在把她绑着、逼问,只会让她更警惕,什么都问不出来。放了她,让她以为我们信了她‘普通职员’的身份,反而可能放松戒备,露出马脚。”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
“你被人暗算、车子失控,那种荒郊野岭平时连人影都没有,她却偏偏在那时候出现,哪有这么巧的事?”
“所以,先留着她,派人24小时盯着,别让她察觉。”
“另外,再派一组人去查她的底,她平时的行踪、接触过的人,都要查得一清二楚。”
阿桑听明白其中的门道,不再多问,重重点头:
“好,我现在就去安排人。”
这次丁浅的病来得格外凶猛,像是要把这些年攒下的疲惫一股脑耗尽。
从晕倒那天起,高烧就缠上了她,意识时醒时昏,脸色始终苍白得像张纸,直到一周后,烧才勉强退下去,人也终于精神了些。
而就在她卧床的这一周里,关于她的资料,已陆陆续续的摆在了贺沉的办公桌。
纸张上的字迹事无巨细,从她出生的小山村,到在明德研究所的晋升轨迹,医疗记录,与凌寒的感情纠葛,甚至她最终引咎辞职的来龙去脉,每一个节点都标注得明明白白。
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个被生活逼到绝境的普通职员,怎么会有那样精准的驾车拦截技巧,又怎么会对生死有那样漠视的狠劲?
“大哥,资料都核实过了,没有伪造的痕迹。”
阿桑站在一旁,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
“继续盯着她。”良久,贺沉才开口,语气里藏着一丝不确定:
“就算资料是真的,这个丁浅,也没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他不知道的是,她的拦截技巧以及那股看透生死的劲,都是源于她曾经深爱那个男人。
丁浅在客房养病的那一个月,贺沉始终没放松对她的戒备,派去的人日夜守在门外,名为照顾,实则监视。
而贺沉的书桌抽屉里,渐渐堆满了关于她的调查,可这些调查报告却像复读机般重复着:
普通职员、普通学历、普通人生、唯一不普通的,就是曾经与凌氏太子爷有过感情纠葛,可几年前也分手了。
直到一份寻人的悬赏单落在他桌上,才彻底打破了他对丁浅身份的疑虑。
那是凌寒发起的寻人启事,铺天盖地散在宁安市的各个角落,连暗网论坛里都挂着置顶信息。
贺沉指尖划过悬赏单上的内容,目光最终停在末尾的金额上——那串高达九位数的数字,刺得人眼生疼。
他突然笑了,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原来从始至终,他都想复杂了。
一个能让凌氏太子爷动用如此资源、开出天价悬赏寻找的人,怎么可能是仇家派来的卧底?
又怎么会是藏着秘密的危险角色?
丁浅,真的就是一个被生活推着走到绝境的普通人。
她有过执念,有过崩溃,最后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却偏偏卷入了他的世界,还因那场悬崖边的意外,成了阿桑的“救命恩人”。
而这一个月,正因为她被安置在自己绝密的私别墅里,从未踏出过大门半步,才让凌寒派来的人一次次与她完美错过。
那些寻人的队伍搜遍了宁安市的大街小巷,就连青龙会的人都没想到,他们要找的人,就藏在贺沉最隐秘的地盘里。
一个月后,凌寒派来寻人的队伍彻底转向下一座城市,而丁浅也终于恢复了气色,走出了客房。
她刚走到客厅,就见贺沉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烟,似早有等候。
“丁小姐,”他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有兴趣加入我们吗?”
丁浅脚步顿了顿,反问:“包吃包住吗?”
“……”贺沉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种无厘头的问题,愣了一瞬才点头:
“包,不仅如此,每个月还有工资。”
“好啊。”
她答得干脆利落,语气随意得像在答应一顿普通的晚餐邀约,没有半分迟疑。
贺沉的眼睛微微睁大。
他设想过她会拒绝、会质疑,甚至会继续带着之前的挑衅,唯独没料到是这种漫不经心的回答,倒让他之前准备的话都没了用武之地。
他压下心底的意外,脸上露出笑意:
“欢迎加入,丁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