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几乎是睡到了中午,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阿强翻书的轻响。
凌寒先醒过来,睁开眼时,动作顿了顿。
丁浅的腿还稳稳地搭在他腰间,不仅如此,她整个人像只树懒似的扒着他,脸颊贴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均匀,睡得正香,额前的碎发蹭得他颈侧发痒。
他低头看了看她恬静的睡颜,眼底漾起一抹无奈的温柔。
这丫头爱炸毛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若是让她醒来看见自己扒着他,保准会脸红到耳根,嘴上还要逞强怼他几句。
晚上说什么也不肯再跟他睡一张床,少不了又要为休息的事情闹半天。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刚把她的脚挪开,她却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就起,再睡十分钟。”
说完,她迷迷糊糊地转过身,一把抱住被子,又沉沉睡了过去,嘴角甚至还带着点满足的弧度。
凌寒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伸手拿过自己这边的被子,轻轻盖在她身上,掖好被角。
做完这一切,他才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
沙发区的阿强听见动静,立刻站起身。
他一夜没合眼,眼底已泛起红血丝,却依旧挺直脊背,保持着高度警惕:“少爷,您醒了?我去叫医生来复查。”
凌寒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不急,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
阿强连忙摆手:“没事,我就在沙发上打个盹就行,不碍事。”
凌寒看着他眼底的倦意,忽然笑了,语气轻松了些:
“回去给你妹弄点她爱吃的,让凌叔送来。
晚上十点你再来,带份宵夜,给你妹当加餐。”
阿强愣了愣,看着自家少爷脸上难得的柔和,一时分不清他是认真的还是在说反话,下意识低下头:“少爷,我……”
凌寒看出了他的顾虑,语气沉了沉:“我是真心觉得,你们处得好是好事。”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病床上熟睡的身影,眼底漾起暖意,“我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对她好,可惜总有些不长眼的东西。”
最后几个字带着冷意,阿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眼里也爬上几分狠厉,重重点头:“知道了少爷,我这就去。”
“嗯,去吧,回去好好歇着,晚上还得靠你。”凌寒叮嘱道。
“对了少爷,”阿强转身时,指了指沙发旁立着的双拐,这次没再犹豫,直接改了口,“这是给我妹准备的,您的手别使劲,我走了。”
“知道了。”凌寒应道。
阿强转身离去,轻轻带上了门。
凌寒拿起那副拐杖打量着,上端缠着厚厚的棉布,显然是特意处理过的,这样拄着不会勒到手臂。
他摩挲着棉布边缘,眼底泛起暖意——阿强对丁浅,的确是上心了。
真好。他心想。
阿强是他最信任的贴身保镖,跟着他出生入死多年,手段狠厉,性子更是沉默寡言得近乎刻板。
能做凌氏继承人的贴身保镖,又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人,被丁浅那丫头搅得变了样,不仅偶尔会露出几分年轻人的鲜活,之前还帮着她买田鸡去整蛊人,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把拐杖放回原位,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
等到陈默他们傍晚下课后赶到医院,推开门刚要喊人时,一根拐杖突然带着风声直指他面门,伴随着丁浅清亮又带着点戏谑的怒喝:“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陈默吓得猛地后退一步,后腰结结实实撞在身后的何明轩身上:“我靠,什么东西!”
何明轩被撞得踉跄了一下,低骂出声:“陈默你大爷,走路带点脑子行不行?”
清溪站在最后,小声吐槽:“吓我一跳。”
三人定眼一看,才发现“拦路”的是穿着病号服的丁浅。
她左手稳稳拄着拐,受伤的左脚微微点地,右臂的拐杖正不偏不倚指着陈默,眉眼弯弯的,眼底满是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陈默拍开那根“指”着他的拐杖,没好气地说:“祖宗,你要吓死我们啊?”
病房内侧,凌寒也穿着同款病号服,正和凌叔低声探讨着什么。
听到这边的动静,他抬起头,脸上是习以为常的平静,冲他们点了点头:“来了?”
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显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恶作剧。
凌叔中午来送午饭时,就被突然从门后蹦出来的丁浅吓得手里的保温饭盒差点掉在地上。
众人走进来先和凌叔打了招呼,凌叔笑着应了,起身接过他们手里的果篮,转身走进洗手间清洗水果。
陈默几步走到凌寒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才问:“还好吗?”
凌寒淡淡道:“没事。”
陈默的目光又飘向不远处,丁浅正被清溪和何明轩围着问东问西。
他压低声音撞了撞凌寒的胳膊:“她昨晚怎么会跟你一起从宿舍下来?”
凌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丁浅正眉飞色舞地比划着什么,大概又在胡吹自己昨晚多英勇。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对陈默解释:“她爬水管上去的。”
“我靠!”陈默惊得差点跳起来,“这祖宗真是不要命了?那水管年久失修的,摔下来怎么办?”
“疯的让人头痛。”凌寒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后怕。
陈默“哦”了一声,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两圈,突然露出个了然的坏笑,挤眉弄眼道:“懂了懂了。”
凌寒瞥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是扬声对丁浅说:“别站着了,过来坐着,医生说你脚踝不能久站。”
丁浅闻言,晃了晃手里的拐杖,不服气地说:“没站着啊,你看,这不拄着拐吗?”
说着,她还把双拐舞得虎虎生风,左一下右一下,活像耍长枪似的。
其实在陈默他们来之前,她就对着这副拐杖爱不释手,拿在手里转来转去,玩得不亦乐乎。
凌寒看得头疼,加重了语气:“大家都坐下吧。”
清溪和何明轩连忙拉着丁浅在沙发坐下,陈默坐到了凌寒的旁边。
“你们真不够意思,这么大件事,居然没人通知我。”丁浅突然开口,不满地看向陈默三人。
陈默、何明轩和清溪面面相觑,彼此眼里都带着点茫然。
昨晚事发突然,后来又忙着和黑衣人对抗,竟都以为对方已经给丁浅报了信。
“这、这不就闹了个乌龙嘛。”陈默无奈的说。
凌寒在一旁听着,抬眼看向丁浅,语气平静地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丁浅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调侃:“凌大校草在宿舍楼被人堵了,这么大的事,早就传到我们学校的食堂了。”
凌叔正好端着洗好的水果出来,挨个分给众人。
病房里的气氛渐渐轻松起来,满是少年人叽叽喳喳的热闹。
晚上,到了歇息时间,丁浅拄着拐熟门熟路地往病床左侧蹦去。
“慢点。”凌寒看着她的动作,顿了一下,开口道:“你今晚睡右边。”
丁浅脚步一顿,狐疑地看他:“少爷怎么了?突然换位置?”
凌寒目光看向窗外,语气平淡:“我想看窗边风景。”
丁浅瞅了眼窗外漆黑的夜空,没多想,反正左右都一样:“行吧。”
她刚坐下,就听凌寒对沙发上的阿强说:“阿强,给你妹外面多垫一床被子,免得夜里翻身摔下去。”
阿强应了声“好”,利落地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在床右侧边缘叠好,筑起一道矮矮的“墙”。
丁浅躺下后看着那堆被子,嘟囔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翻下去。”
“以防万一。”凌寒说着,自己在左侧躺下,刻意离她远了些。
他其实是想着,晚上她总爱往右侧翻身,大概是习惯了,换她去右边,或许能安分些不再攻击他。
白天大家不好意思躺床上休息,此刻确实都累了。
护士来打好点滴,调节好流速,病房里很快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半夜,腿上忽然传来熟悉的重量,带着点蛮横的力道。
凌寒从浅眠中睁开眼,果不其然看到丁浅的腿又横了过来。
他侧过头,看着丁浅熟睡时微微撅起的嘴角,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先帮她把踢到腰际的被子拉上来,仔细盖好肩膀,再用手轻轻扶住她不安分的腿,盖上自己的被子。
他轻轻调整了下姿势,确保自己不会压到她,这才重新闭上眼。
这丫头,感情不是习惯右侧睡,是他在哪儿,她就往哪儿攻击?
——属狗的?还能闻着他的味道就往这边凑?
医院的日子平静却也不轻松。
凌寒和凌叔、阿强时常凑在一起低声商议,话题多半围绕着如何彻底收拾三房残余势力,以及后续的校园安保部署。
那一晚的惊险过后,校方和凌寒他们都心有余悸,彻底意识到校园安保的漏洞绝非小事。
而丁浅大部分时候都待在窗边的桌子旁,摊开教材看得认真。
虽然请了假,可落下的课程总得补上,她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学习是绝不肯含糊的。
“三房现在群龙无首,剩下的虾兵蟹将翻不起大浪,主要是善后的问题。”
阿强攥着拳头,语气里还带着火气,“那老东西的家人托人递了话,想谈条件。”
凌叔接过话头,看向凌寒:“少爷,那边愿意拿出手里5%的股份,换你出具一份谅解书,求法院能轻判些。”
凌寒的目光不经意扫过窗边,丁浅正低头演算着什么,他收回目光,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问:“你们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