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牧吕布响应讨董的檄文,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在已然鼎沸的关东局势中,激起了另一片喧嚣。檄文措辞激烈,不仅痛斥董卓罪行,亦彰显了吕布本人“累破胡虏、卫护北疆”的功绩与实力,明确表达了“愿提一旅之师,会盟酸枣,共襄义举”的态度。
消息传开,天下侧目。
许多人这才恍然,原来那位号称“飞将”、纵横并北的边地悍将吕布,已然不声不响地拿下了整个并州,成为一方不容小觑的诸侯。他的加入,使得讨董联盟的声势更壮,也让原本就错综复杂的联盟内部,增添了新的变数。
晋阳刺史府内,决策既下,整个机器便高效运转起来。
李肃领了出使的重任,不敢有丝毫怠慢。他精心挑选了十数名精干机敏的随从,备足了金银珠玉、并州特产等作为觐见各路诸侯的礼物,更暗中携带了用于贿赂、收买眼线的财货。临行前,他与吕布密谈良久,详细揣摩了曹操、袁绍、袁术等关键人物的可能反应与应对策略。
“袁本初好名而多疑,袁公路骄奢而短视,曹孟德……此人心志非凡,尤需警惕。”吕布最后叮嘱道,“此去,不必急于求成,多看,多听,多析。联军的弱点,便是我们的机会。”
“肃,明白!”李肃郑重点头,“定不辱使命,为主公窥得联军虚实!”
次日清晨,李肃一行人马悄然离开晋阳,望东南方向而去,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也带走了吕布集团对关东联盟的第一次正式试探。
与此同时,并州的军事动员也全面展开。
号令传下,驻防各地的兵马开始向指定的集结地——太原郡南部以及上党郡——开拔。粮草辎重从各处仓库启运,道路上烟尘滚滚,车马辚辚。高顺的陷阵营、张辽整编的并州骑步、魏续、郝萌、曹性等部,以及吕布亲率的狼骑精锐,如同数条溪流,向着东南方向汇聚。
这场调动规模浩大,并未刻意隐瞒,甚至带着几分宣示武力的意味。
并州军士们士气高昂。讨伐国贼的大义名分,加上主公承诺的丰厚赏赐,让他们对即将可能到来的战争充满了期待。各级将领则绷紧了神经,严格执行军令,整饬部伍,检查武备。他们深知,主公此举意在威慑与伺机而动,真正的恶战,或许就在前方。
吕布本人更是忙碌异常。他频繁巡视各军集结地,检阅部队,督促训练。同时,与陈杉处理着源源不断的后勤公文,确保大军调动不至引起内部空虚和民生困顿。只有在极少数独处的间隙,比如此刻批阅完一堆竹简后短暂的静谧中,他的思绪才会不由自主地飘向长安,飘向那个他早已知晓的名字——貂蝉。那位在传说中倾国倾城、更兼胆识过人的奇女子,此刻正在董卓与王允的棋局中扮演着最关键的角色。他知道,按照既定的轨迹,她本应属于他,那场流传千古的“连环计”是他们命运交织的起点。一种混合着强烈期待与莫名担忧的情绪在他心底滋生——期待亲眼见证这位“三国第一美女”的绝世风采,更担忧自己这只穿越的蝴蝶所引发的变数,是否会让她陷入未知的危险,从而让那段本该发生的传奇偏离轨道。这纷乱的思绪如潮水般涌来,但旋即,一份新的关于粮草调度的军报被亲卫送入帐中,便立刻将他从对美人命运的遐思中拉回现实。他的眼神和心神再度变得锐利而专注,当前席卷天下的兵戈大势,才是他必须全心应对的局。
这一日,吕布召集中军大帐,麾下主要将领齐聚。
巨大的羊皮地图铺在中央,上面粗略勾勒着山川河流与州郡疆界。
吕布手持一支马鞭,点指地图上方:“董卓挟持天子,坐镇洛阳。关东联军汇聚酸枣,号称数十万。”鞭梢缓缓下移,落在地图左侧,“我并州,在此处。”
他的目光锐利,扫过众将:“我军此番东向,非为立刻与董卓主力决死。联军貌合神离,胜负难料。吾等首要之务,乃巩固根本,观时而动。”
马鞭重重地点在并州东南角,与司隶校尉部接壤的河内郡区域。
“河内郡!”吕布声音沉凝,“此地北靠太行,南临黄河,东接兖豫,西望洛阳,乃司隶北部屏藩,战略要冲!如今太守王匡虽为联军一员,然其兵力薄弱,且主力已随其前往酸枣会盟。”
众将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点上,呼吸微微加重。他们都明白了吕布的意图。
“我军陈兵边境,做出随时东出太行、南下河内之态势!”吕布斩钉截铁,“如此,一则可极大震慑董卓,使其不敢倾尽全力东向对付酸枣联军,必须分兵防御北线,此乃我对联军之策应!二则……”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猎人般的锐光:“若联军与董卓相持不下,或董卓被迫西迁,河内空虚,则我军便可雷霆南下,夺取此战略要地!将此作为我并州势力插入中原的第一颗楔子!即便联军失利,我军亦可凭借太行天险,轻易退回并州,无损根本!”
“主公英明!”众将齐声喝道,情绪激昂。主公此策,进退有据,攻守兼备,将并州的利益置于首位,同时又积极参与天下大势,可谓老谋深算。
“高顺!”吕布点名。
“末将在!”
“命你率陷阵营为前锋,进驻上党壶关,扼守出太行隘口,并广派斥候,探查河内、河东虚实!”
“诺!”
“张辽!”
“末将在!”
“命你总督骑兵,游弋于太原南部边境,演练机动,随时准备策应高顺,或南下突击!”
“诺!”
“魏续、郝萌、曹性!”
“末将在!”三将出列。
“各统本部,加紧操练,听候调遣!”
“诺!”
军令一道道发出,清晰明确。并州这台战争机器,终于彻底明确了它的第一个战略目标——剑指河内,虎视司隶。
随着大军集结,一种紧张而充满期待的气氛弥漫在并州东南部。将士们摩拳擦掌,匠作营日夜赶工,将打造好的兵甲箭矢源源不断送往前线。
吕布时常策马立于高处,望向东南方向。那里是巍巍太行山,山的那一边,便是中原腹地,是群雄逐鹿的大舞台。
他知道,李肃的使者团此刻应该已经穿过太行径,进入了河内郡,或许不久便会抵达酸枣那喧闹而各怀鬼胎的联军大营。他不知道李肃会带回怎样的消息,但他确信,无论消息好坏,并州军都已做好了准备。
历史的车轮正在加速滚动。讨董之战,注定不会像关东诸侯们想象的那般顺利。而他吕布,也不再是历史上那个只能被人当枪使的匹夫。他将以并州为根基,手握精兵,冷静地审视着这场乱世大戏,等待着一个最适合自己的时机,挥出手中的方天画戟,在这中原大地上,刻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戟指东方,锋芒初露。并州的苍狼,已然蹲伏于太行山麓,磨利了爪牙,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