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第三节课的铃声早已落下，英语老师陈老师却迟迟未现身。一班的教室里，细碎的窃窃私语声像受潮的棉絮般弥漫，直到班长重重咳了两声，躁动的空气才渐渐沉淀，同学们各自拿出书本，开始了安静的自习。
办公室里的氛围却剑拔弩张。
一班班主任兼数学老师的贺老师脸色铁青，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我坚决反对！一个眼睛有问题的孩子，还只上半天课，跟春游似的，这会打乱一班的节奏！” 他口中的一班，是年级里最拔尖、最有升学希望的重点班。
可惜他的反对如同石沉大海。校长只轻飘飘一句话，就让他的争辩卡在了喉咙里：“你知道社区服务中心是最近刚装修的吧？”
贺老师正憋着火，语气更冲了：“这跟那孩子入学有什么关系！校长，要我说，把他放到钱老师那班去多好，那群不学无术的混子，也不怕被影响！”
校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拆社区服务中心的，就是他家长辈。今天你要是敢拒绝这孩子进一班，都不用等下午，中午这栋教学楼，就得被他家拆了重建。”
贺老师猛地愣住，脸上的怒火瞬间僵住，随即被难以置信的错愕取代，办公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他胸腔里沉重的呼吸。
校长淡笑一声：“咱不能得罪孩子的家长，尤其是这种有手段又有钱的家长，你得为班上其他同学考虑。”
贺老师的手指攥得发白，指节泛出青灰，刚才还梗在喉咙里的火气，瞬间被一股冰凉的寒意浇得透透的。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些“重点班不能乱”“教育不能搞特殊”的硬话，可校长那句“中午就拆楼”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可……可他眼睛不好，上课怎么办？”贺老师的声音弱了半截，带着几分不甘的挣扎，“一班的进度快，他只上半天，根本跟不上。
校长放下茶杯，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不用你操心，他家不在乎成绩，这孩子精神有点问题，正常情况下都是一个安静的孩子，不会影响正常的教学。你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坐在最后一排就行。”
顿了顿，校长又补了句，“凛陌同学，过来跟你的班主任贺老师打个招呼，贺老师你态度好点——人家要是不高兴，咱们这栋楼，可能还不如社区服务中心结实。”
贺老师没再说话，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胸口的郁结像堵了团湿棉花，他刚刚就在打量这个少年，雪白的头发像初落的霜，柔顺地贴在额前，衬得肤色愈发瓷白；双眼蒙着一块素色绸布，边缘绣着细密的银线，在光下泛着微光，身上穿的是剪裁合体的浅色衬衫，料子细腻还带着可爱的熊爪暗纹，领口袖口平整无褶，干净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更惹眼的是，少年下身是卡其色小熊长裤，裤脚绣着圆滚滚的小熊脑袋，背上还驮着个半人高的毛绒兔子书包，软乎乎的兔耳朵耷拉在肩头，怀里又紧紧抱着一只巴掌大的兔子玩偶，绒毛蓬松得能蹭到下巴。这一身打扮，满是被精心呵护的娇憨，和一班紧绷的升学氛围格格不入，活脱脱是被家里宠到骨子里的模样。
贺老师喉结动了动，原本残存的几分抵触，被这过分可爱的模样冲得淡了些，只剩满心的复杂。他侧身让开道路：“跟我来。”
身后突然传来的校长的声音：“对了贺老师，无论这孩子做什么都不要阻止，也别让其他同学欺负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孩子我就交给你了，劳您费心了。”
其他呆在办公室的老师，几人欢喜几人忧啊，英语老师也听了个十成十，叹着气跟两人一起回教室上课了。
教室门被推开的瞬间，自习声戛然而止。
几十道目光像聚光灯般黏在凛陌身上，雪白的头发、蒙眼的绸布，再加上小熊长裤和兔子书包，窃窃私语声瞬间像炸开的蜂群，嗡嗡作响。
前排的女生捂住嘴憋笑，后排的男生对着那只毛绒兔子挤眉弄眼，连最沉稳的班长都忍不住抬眼多看了两眼。
张颂文满眼都是这个可爱的小朋友，跟在老师身后乖乖的，太可爱了！
讲台上的敲击声清脆利落，教室里嗡嗡的议论声瞬间掐断，几十双眼睛乖乖收回，重新落回贺老师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孩子们，欢迎我们班新来的同学。”
话音刚落，目光不自觉扫过门口站着的凛陌，他正抬手轻轻抚摸怀里的兔子玩偶，雪白的头发在阳光下格外扎眼。
贺老师定了定神，继续说道：“这位同学情况特殊，每天只上上午的课，出勤率不纳入班级考核。他的眼睛有复杂状况，不方便视物。”
说到这儿，他刻意加重了语气，眼神扫过班里几个爱起哄的男生：“我要求各位同学，必须友善对待他，主动帮忙可以，但绝对不能围观、议论，更不能用任何方式捉弄他，给人家造成困扰。记住了吗？”
“记住了！”全班齐声回应，声音里带着几分好奇，几分被强调后的收敛。
前排的女生悄悄抬头看了眼凛陌的方向，又赶紧转了回去；后排那几个平时爱打闹的男生，互相递了个眼神，没敢再挤眉弄眼。
贺老师点点头，指了指凛陌：“他叫凛陌，大家以后多照顾着点。” 说完，他对着凛陌说道：“你来简单做个自我介绍。”
凛陌慢悠悠地向前走了两步，雪白的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卡其色小熊长裤蹭过桌沿，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缓慢走到讲台边，他微微俯身，指尖试探着搭上台阶边缘，慢慢摸索着踩上去——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底下几十双眼睛都紧紧盯着他，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同学都悄悄为他捏了把汗。
站稳的瞬间，下面不由的有人轻轻呼了口气，少年将蒙着素色绸布的脸缓缓转向众人，而后弯了个不太明显的腰，动作斯文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各位同学好，我叫凛陌。” 他的声音清冽，像山涧的泉水，却吐出了让全场哗然的话，“京区第一精神病院患者，目前病情稳定，处于药物控制阶段。”
话音刚落，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前排的女生猛地捂住嘴，后排的男生瞪圆了眼睛，连最淡定的张颂文也不由的放下了手里的书，小朋友的自我介绍真生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