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凯尔的神经。左肩断口处不再流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能量不断逸散的、空洞的灼烧感,仿佛他生命的一部分正随着那失去的手臂一同流失。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隐痛,那是亚空间能量余波造成的内部损伤。体内力量循环一片混乱,如同被搅浑的泥潭,只有那根经过石碑强化的“寂静”线程,依旧保持着冰冷的稳定,如同暴风雨中唯一的灯塔,指引着他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清醒与行动力。
他不能停下。
身后远处,碎骨大王与“大嚼嚼”的决战发出的咆哮与爆炸声依旧隐约可闻,如同追逐着他的背景噪音。他必须利用这短暂的混乱,尽可能远离碎骨大王的势力范围,远离所有绿皮的视线。
他选择的逃亡方向,是那片被称为“铁疙瘩坟场”最深处的、连兽人都很少涉足的扭曲区域。这里,废弃舰船的残骸不再是简单的堆积,而是仿佛被某种超越物理的力量揉捏、熔合,形成了光怪陆离的景观。两艘不同种族的战舰舰首如同情人般扭曲地缠绕在一起;巨大的引擎喷射口被强行塞进了另一艘船的舰桥;生锈的装甲板如同融化的蜡烛般垂落,形成巨大的金属帘幕。
这里光线昏暗,只有锈红色天空投下的微弱余光,以及某些残骸内部偶尔闪烁的、不稳定的能量弧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味、臭氧味,还有一种……停滞的气息。时间在这里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声音传播也变得扭曲而沉闷。
这是一个天然的迷宫,一个由死亡金属构成的、充满未知危险的庇护所。
凯尔强忍着伤痛,如同一道模糊的影子,在巨大的残骸间快速穿行。他的动作不再有之前的流畅与力量感,显得有些踉跄和僵硬,但那份源于无数次生死考验的本能,让他总能找到最隐蔽、最不易被察觉的路径。他尽可能地利用阴影和结构死角,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他调动起那增强的“观测”能力,如同蝙蝠的声呐,扫描着周围的环境。他不仅能“看”到物理结构,还能隐约感知到能量的流动和残留的信息场。一些区域散发着强烈的辐射警告,一些地方则残留着久远战斗的灵能印记,还有少数区域,则被一种与“寂静之歌”相似的、冰冷的空无所笼罩,让他体内的“寂静”线程产生微弱的共鸣。
他避开那些能量狂暴或过于异常的区域,选择相对“安全”的路径深入。他需要找到一个可以暂时藏身、处理伤势、并尝试重新稳定力量循环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他来到一处由一艘巨大运输舰侧翻形成的、如同山洞般的空间入口前。运输舰的腹部装甲撕裂了一个大口子,里面幽深黑暗,散发着陈腐的空气和冷却液的味道。通过“观测”,凯尔确定里面没有大型生命或危险能量反应,只有一些小型啮齿类生物和昆虫活动的微弱痕迹。
这里或许可以暂避。
他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内部空间比想象中要大,堆满了固定货物的金属支架和散落的、早已腐朽的货箱残骸。空气凝滞,带着浓浓的霉味。他找到一个相对干燥、被巨大金属梁柱遮挡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缓缓坐了下来。
脱困的短暂 adrenaline 消退后,极度的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几乎要立刻昏睡过去,但他知道现在绝不能失去意识。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首先处理最紧急的伤势——左肩的断口。
那里依旧有细微的能量如同电弧般跳跃、逸散,阻止着伤口的自然愈合,甚至可能持续消耗他的生命力。他尝试调动“升华火种”的力量去安抚、修复,但效果甚微。那亚空间能量的腐蚀性残留,如同最顽固的毒素,阻碍着一切常规的治愈。
他转而将注意力投向体内那混乱的力量循环。失去了左臂这个重要的能量节点和武器平台,整个循环体系仿佛塌了一角,变得极不稳定。waaagh!能量失去了最有效的输出渠道,在体内左冲右突;死灵逻辑试图重新规划能量路径,却因数据缺失而频频报错;虫族本能贪婪地试图吞噬逸散的能量,反而加剧了混乱;色孽碎片则从这极致的痛苦与失控中汲取着扭曲的“养分”;唯有欧克的蛮力和阿斯塔特的意志,还在本能地支撑着他的肉体与精神。
一团乱麻。
凯尔深吸一口气,将全部意志沉入那冰冷的“寂静”线程。此时此刻,或许只有这源自“守望者”、代表着绝对秩序与稳定的力量,能够暂时压制住这体内的风暴。
他以“寂静”线程为核心,强行构筑了一个微型的、内向的“静滞力场”,并非冻结,而是强制梳理。他利用这力场,如同梳子般,强行将狂暴的waaagh!能量约束回主干循环;引导死灵逻辑专注于修复内部损伤,而非规划攻击;压制虫族本能的过度吞噬;隔绝色孽碎片对痛苦的放大;并将欧克的蛮力与阿斯塔特的意志引导至维持生命体征和精神壁垒。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如同在体内进行一场没有麻醉的外科手术。汗水混合着能量液从他额头淌下,身体因为剧痛和精神的极度消耗而微微颤抖。但他没有放弃,统御的意志如同不灭的火焰,在绝境中燃烧。
渐渐地,体内的混乱开始减弱。能量循环虽然依旧脆弱且效率低下,但至少不再有立刻崩溃的风险。左肩断口处逸散的能量也被暂时压制住,虽然无法愈合,但不再持续造成伤害。
他暂时稳住了局面。
虚弱感如同山般压下,但他强撑着没有睡去。他需要思考下一步。
失去了碎骨大王战帮的“庇护”(或者说束缚),他重新变成了一个孤独的逃亡者,而且是一个身受重伤、状态极不稳定的逃亡者。这片废土上危机四伏,不仅有其他兽人战帮,可能还有帝国、机械教或其他未知势力的触角。
他需要力量,需要恢复,更需要……一条新的手臂。
不是简单的义肢,那无法承载他复杂的力量体系。他需要一种能够与自身统御之力完美融合的、全新的肢体。他想到了搞毛金刚工坊里那些诡异的生物机械技术,想到了那批可能来自“守望者”的神秘零件,甚至想到了……这片废船迷宫本身。
这里沉淀了无数文明的科技残骸,是否存在着某种可能,能够让他打造出一条真正属于“统御者”的手臂?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短暂却耀眼。
但他现在太虚弱了,连离开这个藏身之处都困难。
他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闭上双眼,不再强行对抗疲惫,而是进入了了一种浅层的冥想状态,一边维持着体内那脆弱的平衡,一边让精神和肉体得到最低限度的休息。
废船迷宫成为了他暂时的囚笼与庇护所。在这里,他如同受伤的野兽,舔舐伤口,积蓄力量,等待着下一次蜕变的机会。
统御之路,于失去与孤独中,被迫转向了更加内在的探索。下一次当他走出这片迷宫时,他将以何种形态面对这个世界?
答案,或许就藏在这片由无数死亡与科技构筑的、沉默的迷宫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