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戚雨僵立在狭窄通道的中央,前方是正被彭修杰奋力推开的、通往未知的金属门缝隙,身后是持枪逼近、声嘶力竭警告她危险的杨先生。刺耳的警报声、低沉的震动声、金属摩擦的嘎吱声、以及两个男人截然相反的呼喊声,交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混沌,疯狂地撕扯着她的神经。
信任谁?
彭修杰?立县公安局那个看似疲惫、有时显得官僚、但最终总是恪尽职守的刑警队长?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深藏地下的国安设施?
他如何找到这里?
他代表的是哪一方的力量?
杨先生?那个自称国安、将她软禁于此、言行神秘莫测却又似乎掌握着庞大资源和秘密的男人?
他的警告是真心实意,还是为了阻止她逃离而编造的谎言?
“隔离区”?外面到底是什么?
他手中的枪,是威胁,还是真的在试图阻止她踏入更危险的领域?
电光石火间,戚雨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父亲殉职的真相、“蛇刃”的阴影、自己被窥探的梦境、杨先生提及的她可能是“钥匙”的言论、以及那张写着“叶安。外界已知。伺机。”的纸条。
那张纸条!外界已知!
彭修杰的出现,是否就是“外界”力量介入的证明?!而杨先生,他的急于阻止,是否意味着彭修杰代表的,正是他或者说他背后某些人不想让外界接触到的力量?
又或者,这根本是另一层更深的陷阱?
彭修杰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诱饵?
没有时间了!
杨先生已经逼近,枪口虽然并未直接对准她,但那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门缝后的彭修杰脸色焦急万分,几乎是在咆哮:“快啊!戚雨!没时间了!信我!”
赌一把!
戚雨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她瞬间做出了决断。
她选择奔向那扇正在开启的门,选择相信彭修杰,或者说,选择相信那张纸条带来的渺茫希望!
她用尽全身力气,像一道离弦之箭,冲向那道光隙!
“停下!蠢货!”杨先生的怒吼几乎破音,但他似乎有所顾忌,并未立刻朝她开枪。
就在戚雨即将扑到门前的刹那,金属门被彭修杰和外面的人合力猛地彻底推开!
更强烈的、带着冷白调的光线涌了进来,同时涌入的,还有一股更加浓烈、复杂、刺鼻到让人头晕眼花的化学气味,那是福尔马林、高浓度消毒水、腐败的有机物、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腻腥气混合在一起的、专属于地狱的味道!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空气中还夹杂着隐约的、非人的低沉嘶吼和痛苦的呻吟,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又仿佛就在隔壁!
门外的景象瞬间击碎了戚雨对“出口”的所有幻想!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通往自由的地面,而是一个更加广阔、灯火通明却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的巨大空间!
映入眼帘的,是触目惊心的场景:
巨大的强化玻璃隔断墙多处破裂,蛛网状的裂纹后面是漆黑未知的空间,有些裂口处挂着撕裂的软管和电线,闪着危险的电火花。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玻璃渣和扭曲的金属框。
各种昂贵而精密的实验仪器被掀翻在地,屏幕碎裂,零件散落。
桌椅东倒西歪,文件纸张飘得到处都是,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此刻显得无比诡异。
地面上、墙壁上,溅洒着大片大片的、颜色可疑的液体——有暗红色的、粘稠的像是干涸的血迹;有诡异的荧绿色或浑浊的黄色,正缓慢地流动或蒸发着不祥的气体;甚至有些地方残留着难以名状的、类似生物组织腐败后的粘稠物。
能看到一些推车翻倒,上面原本装载的密封容器破碎,内容物泄露一地。
一些写着“高危”、“生物危害”、“剧毒”的警告标志被踩在脚下。
杨先生没有完全骗她!这里极度危险!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刚刚经历过灾难性失败的非法生化实验室核心区!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戚雨冲出了门,彭修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猛地拉向一侧,险险躲开天花板上掉落的一小块带着尖锐边缘的金属板:“小心!”
几乎同时,“砰!”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子弹几乎是擦着他们的头顶飞过,击打在金属门框上方,溅起一簇刺目的火星!
是杨先生开枪了!但他射击的目标似乎并非戚雨或彭修杰,而是他们侧上方的一个正在“嘶嘶”喷溅着淡黄色气体的破裂管道阀门!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某个控制节点,暂缓了气体的泄漏。
他是在阻止事态恶化?
“走!这边!别回头看!”彭修杰脸色铁青,根本不给戚雨震惊和思考的时间,几乎是拖拽着她,沿着一条相对干净、似乎是紧急通道的路径狂奔。
他身边还有两名穿着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但并非标准警用制式的队员,手持冲锋枪,眼神锐利,一人开路,一人断后,动作专业而迅捷。
“彭队长!你怎么…这里到底是…”戚雨气喘吁吁,肺部火辣辣地疼,无数疑问堵在喉咙口。
“没时间解释!先活下来再说!”彭修杰粗暴地打断她,语气急促无比,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
更多的疑问和恐惧爆炸般涌现,但身后传来的更加密集的枪声、杨先生那边声嘶力竭的指挥喊话、以及空气中越来越浓的怪异气味和隐约逼近的非人嘶吼,让她只能压下所有问题,拼命跟着奔跑。
通道两侧的景象如同快速掠过的地狱画卷。透过一些尚未完全破碎的强化玻璃观察窗,戚雨惊恐万状地瞥见了更多内部实验室的恐怖细节:
一个房间里,大型的强化玻璃笼舍被从内部暴力破开,厚重的特种玻璃碎成齑粉,金属栏杆扭曲变形,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和粗硬的、不属于已知动物的毛发。地上散落着断裂的锁链和撕碎的抗压服。
另一个区域,巨大的生物反应釜破裂,粘稠的、冒着泡的未知培养液流淌一地,与散落的化学成分混合,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和诡异的彩色烟雾。旁边的工作台上,还有未完成的实验日志,上面画着复杂的分子式和潦草的效果记录
“第43批次神经传导速率提升显着但副作用不可控攻击性组织坏死”。
最让她头皮发麻的是,在一个类似手术准备室的地方,她看到一具穿着破烂白大褂、以极其扭曲姿势倒在地上的研究人员尸体,他的半边身体似乎被某种强酸或酶类物质溶解,露出森森白骨。
而更远处的一个观察室内,几张束缚床上的皮带被巨力崩断,床单上满是污血和挣扎的痕迹,却空无一人。
“它”的踪迹墙壁上、地面上,不时可以看到巨大的、非人的爪痕,深深嵌入金属或混凝土中,仿佛有什么力量恐怖的东西曾在此肆虐。一些通风管道的栅栏被扯坏,留下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拖曳痕迹。
那低沉的、充满痛苦与暴戾的非人嘶吼声似乎越来越近,仿佛就在隔壁的通道,甚至还伴随着沉重的、像是巨物撞击安全门的“砰!砰!”声,以及更多零星的、绝望的射击声!
这里根本不是人间,这是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是疯狂科学家和犯罪组织共同缔造的人间地狱!
“这边!快!”开路的那名队员猛地推开一扇厚重的、标识着“紧急疏散楼梯”的安全门,一股相对清新的空气涌出,后面是一段向上延伸的、灯火通明的混凝土楼梯!
希望就在眼前!几人毫不犹豫,迅速冲入楼梯间,沿着台阶向上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