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远在逃脱后,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警方的大规模搜捕和对交通要道的严密监控都未能发现他的踪迹。
然而,这种沉寂并未持续多久,一种新的、更具压迫感的威胁方式悄然浮现。
一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戚雨在警局宿舍门口,发现了一个没有任何邮戳、显然是被人亲手放置的牛皮纸信封。
她的心猛地一沉,但没有立刻触碰,而是先仔细观察了周围环境,确认无异样后,才戴上随身携带的取证手套,小心翼翼地拾起信封。
回到室内,在监控下打开,里面没有只言片语,只有一个用透明塑封袋仔细封好的、小巧而精密的黄铜齿轮那光泽、那齿牙的弧度,与她在旧货市场买到、在陈明远住所发现的齿轮,属于同一套系,甚至可能来自同一个复杂的机械装置!
这不是礼物,这是一个赤裸裸的挑衅,一个冰冷的宣告:我知道你的核心栖息地,我能够触及你认为安全的空间。
戚雨没有像普通人那样惊慌失措,反而陷入了一种极致的冷静。她仔细检查了信封内外和齿轮本身,确认没有附着毒物、微型爆炸装置或放射性物质后,立刻将其封存,送往痕迹检验部门,希望能提取到指纹、微量dNA或特殊的纸张、塑封袋来源信息。同时,她向彭修杰和赵大伟汇报了这一情况,并提出了自己的精准判断:
“他在试探,也在激怒我们。他想看我们的反应,想让我们自乱阵脚,或者把资源过度集中到对我的保护上,从而忽略其他方向。我建议,外松内紧。表面上不动声色,避免大肆宣扬,暗地里则立刻对警局周边,尤其是宿舍楼附近所有可能观察到这个位置的监控,进行彻底的回溯排查,寻找投放者的蛛丝马迹。他一定会观察我们的反应。”
戚雨的冷静和专业判断得到了采纳。然而,陈明远的耐心似乎比预期的更有限,或者说,他的计划需要更快的节奏。
仅仅一天后,一封打印出来的、措辞乖张的恐吓信,竟然被寄到了公安局的官方收发室,收件人赫然写着“戚雨顾问”。
信中充斥着晦涩的机械术语和进化论式的冷酷隐喻,嘲讽警方的无能,宣称“旧秩序的齿轮已然锈蚀,清理与重构不可避免”,并阴森地暗示“有缺陷的组件终将被更优化的单元替换”。信的末尾,用粗糙的线条画了一个齿轮啮合示意图,其中一个齿轮被用醒目的红色墨水打上了一个巨大的“╳”。
此举如同在专案组投下了一颗炸弹,彻底激怒了所有人。但在一片愤怒声中,戚雨却显得异常清醒。她在紧急召开的会议上力排众议:
“他在焦躁!这种升级的、近乎公开的挑衅,正说明我们的布防,尤其是之前在网络上的反制和他无法有效接近叶少柒的情况,让他感到了真正的压力。他现在就像一只被逼到角落的野兽,看似张牙舞爪,实则更容易因为急切而露出破绽。这封信,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他急于掌控节奏、引导我们视线的证明。”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与会众人,提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冒险的计划:
“他如此执着于我这个‘干扰变量’,那我们就给他一个机会。我们可以精心设计一个‘漏洞’,释放出经过严格控制的‘内部消息’,称我因连续工作压力过大,需要短暂脱离紧张环境,将于明晚前往一位‘信得过的朋友’位于郊区的闲置仓库实为我们完全控制的安全屋休息并梳理线索,并且为了‘保密’和‘清静’,随行人员会尽量减少。”
她进一步分析:“这是一个险招,赌的是他对清除我的执念,以及他获取‘内部’信息的能力。如果他上钩,我们就能在他自以为得计的时候,将其一举擒获。当然,前提是确保绝对安全,预案必须万无一失。”
这个计划引发了激烈争论。以戚雨为饵,风险极高。但戚雨本人态度坚决,她对陈明远心理画像的精准把握以及之前的表现,赢得了彭修杰的慎重考虑。在经过周密的推演和风险评估,制定了包括多重监控、快速反应小组、狙击位布置、医疗救援在内的详尽预案后,彭修杰最终批准了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
然而,他们都低估了陈明远的狡猾和其行为的深层动机。
警方精心编织的“诱饵”信息,通过隐秘渠道释放了出去。陈明远果然“上钩”了。
郊区废弃仓库区,按照计划布下了天罗地网。戚雨作为诱饵,在严密的暗中保护下,进入了作为安全屋的仓库。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突然,外围观察点报告:“疑似目标出现!正在接近预定区域!”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果然,一个消瘦的身影,穿着深色衣物,利用夜色和废弃设施的掩护,正鬼鬼祟祟地朝着仓库方向摸来。他的出现,似乎印证了戚雨的判断——他无法抗拒这个清除“干扰变量”的机会。
但就在埋伏的警察准备收网,将其合围的瞬间,异变陡生!
陈明远在距离仓库还有百米左右的地方,仿佛凭空接收到了什么预警,猛地停下脚步。他并非看向仓库,而是突然抬头,朝着某个可能存在隐蔽监控探头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极其突兀的、混合了嘲讽与了然的冷笑。那笑容,仿佛在说:“我知道你们在这里,我知道这是个陷阱。”
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出意料的举动。
他没有试图继续靠近仓库,也没有立刻转身逃跑,而是从怀中掏出了那个熟悉的、结构怪异的自制器械,毫不犹豫地朝着仓库旁边一辆无人看守的、废弃的货车车厢发射了什么!
“噗”的一声轻响,车厢金属壁上瞬间出现了一个小孔,周围似乎有极细微的雾气散开。
“小心!可能有毒!”通讯频道里响起急促的警告。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动作和可能的毒物威胁所吸引,行动节奏出现一丝不可避免的迟滞的刹那。
陈明远借助这个制造出来的微小混乱,身形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暴退!他显然早已规划好了逃跑路线,对这片区域复杂地形的熟悉程度远超警方预估。他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几个起落,就钻入了一片监控盲区的废弃厂房群中。
“他跑了!追!”
警察们立刻展开追击,但陈明远这次的逃跑,与第一次抓捕的那次不同,带着一种明确的、计划内的从容。
他利用提前布置的简易障碍、释放的微型烟雾弹,成功地再次摆脱了追捕,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为什么?
他如此大费周章地挑衅,成功地被“诱饵”吸引而来,难道就是为了在最后关头,演一出高调的自杀式袭击未遂,然后再次逃跑?
戚雨在安全屋内,通过监控屏幕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心中那股不安感强烈到了极点。陈明远的行动逻辑充满了矛盾。
他的挑衅是为了吸引注意力,他的出现是为了确认陷阱,他的攻击是为了制造混乱,他的逃跑仿佛这一切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袭击她,而是为了完成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任务。
他的挑衅和逃跑,并非绝望的挣扎,而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 “金蝉脱壳” 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