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背叛火焰尚未完全在意识中熄灭,巨大的、令人灵魂出窍的失重感便猛地抓住了她!
天旋地转之后,戚雨发现自己和父亲正身处一个超现实的、令人极度不适的空间,一座无限延伸、不断自我旋转、扭曲、折叠的冰冷金属阶梯。
阶梯的材质像是某种冰冷的黑色合金,表面湿滑,反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幽绿色的微光。它通向不可知的上方迷雾,也坠向不可测的下方深渊。
“快!小七!抓紧我!千万别松手!”戚明远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嘶哑、急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戚雨低头,发现自己拥有了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形体,正被父亲一只冰冷而汗湿的大手紧紧攥着手腕,在这座疯狂旋转、永无止境的阶梯上亡命狂奔。
父亲的警服有些破损,脸上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几乎要溢出来的仓皇和恐惧。
“咚…咚…咚…”
沉重的、如同来自世界核心的、巨兽心脏搏动般的轰鸣声,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他们的灵魂,震荡着他们的每一寸“存在”。每一声“咚”响,都让旋转的阶梯剧烈震颤、扭曲,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几乎要将他们甩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下方,那无尽的深渊中,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翻涌着、沸腾着的、一望无际的绿色火海!那火焰无声地燃烧,却散发出足以融化灵魂的灼热和一股浓烈的、带着硫磺与尸体腐败混合的恶臭。
无数由火焰构成的、扭曲的手臂,正从火海中伸出,向上方疯狂地抓挠,渴望将坠落者拖入其中。
他们不能停,停下就是坠落,被那绿色的、贪婪的地狱彻底吞噬、消化。
戚雨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炸开,模糊的“双腿”如同陷在泥沼中,每迈出一步都耗费巨大的力气。
父亲的手是她在这绝望循环中唯一的支撑,那坚定的力量是她对抗这无边恐惧的唯一灯塔。
然而,阶梯永无止境,旋转越来越快,扭曲的角度越来越诡异,巨兽的心跳声越来越响,如同催命的鼓点。
下方的绿色火海也越来越近,灼热的气浪炙烤着他们的后背,仿佛随时都能将他们点燃。
“坚持住!就快到了!前面有出口!”戚明远回头喊道,试图给予女儿鼓励,但他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沿着鬓角不断滑落。
他的话语在空旷诡异的阶梯空间里回荡,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突然,就在他回头的瞬间,他脚下的一块阶梯金属板毫无征兆地向下翻转、消失!形成一个漆黑的空洞!
“啊——!”戚明远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攥着戚雨的手猛地一滑!
“爸!!”戚雨凄厉地尖叫,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向前抓去,却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空气。
她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身影向下坠落,警服在高速坠落中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猎猎作响。
他向上看着戚雨,脸上最初的惊恐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无尽的不舍和一丝仿佛解脱般的、带着歉意的平静。
然后,那绿色的、沸腾的火海猛地向上卷起,如同一张等待了亿万年的、布满利齿的巨口,精准地接住了下坠的身影。
“嗤——!”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的声音响起。
戚明远的身影在绿色火海中仅仅剧烈地抽搐、挣扎了短短一瞬,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便被那狂暴的火焰彻底吞噬、分解,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几缕黑色的、带着火星的灰烬,混合着更加浓郁的焦臭气味,从深渊下方飘散上来,拂过戚雨的脸庞。
戚雨僵在阶梯边缘,伸出的手凝固在半空,巨大的、撕心裂肺的悲伤和彻底的绝望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下方,火海恢复了翻涌,发出满足的、低沉的咆哮,仿佛刚刚享用完一顿美餐。
阶梯开始变得更加不稳定,旋转速度飙升,她感觉自己也要被甩下去了。
就在戚雨即将步父亲后尘坠入火海的瞬间,脚下的阶梯猛地消失!她感到自己向下坠落,但预期的焚烧感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潮湿和浓重得令人窒息的氯水气味。
她“摔”在了一个冰冷、潮湿的环形地面上。抬头望去,是锈迹斑斑、向上无限延伸的弧形墙壁,隐没在浓稠的黑暗里。
下方,是不断上涨的、散发着刺鼻消毒水气味的冰冷水体。这里是某个巨大、废弃的市政水塔内部。
而在水塔中央,一根粗大无比、布满暗红色铁锈的金属支柱上,她的父亲戚明远被儿臂粗细、泛着幽冷寒光的铁链紧紧捆绑着,呈十字形悬吊在那里。
水位已经上涨到了他的胸口,他必须竭力仰头才能保持呼吸,冰冷的水波不断冲击着他的下颌、鼻腔,带来窒息和刺骨的寒意。
他的警服完全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疲力尽的轮廓。脸色是缺氧的青紫色,嘴唇不住地颤抖,试图挣扎,但铁链纹丝不动,只发出沉闷而绝望的金属摩擦声。
“爸!!”戚雨想要冲过去,却发现自己被一道无形的、坚韧的屏障阻挡在水塔边缘的环形走道上,只能徒劳地拍打着那看不见的墙壁,发出无声的呐喊。
就在这时,水塔顶部的边缘,黑暗如同幕布般向两侧滑开,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金色的蛇首面具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冷漠的光泽,暗红色、绣满扭曲蛇纹的礼服如同干涸的血液。
是“蛇舞者”!他优雅地蹲在水塔边缘,如同盘踞在巢穴之上的毒蛇之王,俯视着下方被困的戚明远,眼神中充满了戏谑和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愉悦。
他左手,依旧把玩着那个闪烁着不稳定猩红信号的遥控装置。
而他的右手食指指尖,一簇幽绿色的火苗正在安静地、诡异地跳跃着,与周围冰冷、潮湿的环境形成极度违和、令人心悸的对比。
“戚警官,”“蛇舞者”开口了,他的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带着强烈的电子合成感和金属摩擦的嘶哑,在这封闭的、充满回音的空间里震荡,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刮擦在灵魂上,“你的坚韧,令人赞叹,也令人厌烦。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挡在了通往新世界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