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风城。
望幽抬头看向城门,终于停下了脚步。
南越多山,越凌宗选在了南越最高的无仞山上建宗立派。
因山高林密,这里常年能听到风穿林间的各种风声。无仞山下的小村落也因受越凌宗庇护,渐渐发展壮大,变成了修真界里有名的映风城。
望幽一路不停,丝毫身形都不敢露,总算到了宗门范围内。
她在外历练将近半年,看着熟悉的街道人流,心里很是高兴。
到了自家地界儿,望幽算是放下心来,也不着急回宗门了,一路溜达着去了李婶儿的茶摊儿。
赶了这些天的路,连口水都没喝,她人都快冒烟了。
“李婶儿,老规矩!”
茶炉前忙碌的中年妇人听见招呼,回头看她,顿时喜笑颜开。
“望幽回来了啊,小半年都没见你了,快坐,我这就给你沏茶!”
望幽脸上也挂着笑,正准备入座,却发现自己习惯坐的老位置上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的脸立马垮了下来,好心情消失殆尽。
阴魂不散啊。
知道躲不过去,她索性拉开了这人对面的凳子坐了下去。
“说吧,你费这么大劲儿,到底想让我干嘛。”
无利不起早,他两次救她都要求她报答,肯定是有求于她。
那人也不说话,只握着茶杯,一双眸子冷冷盯着她。
望幽脊梁骨上莫名爬上一股寒气,她缩了缩脖子,有些发怵。
那人还是没开口,却突然皱了眉。
他居然催动不了她体内的魔息。
望幽有些不耐烦了,“快点,趁我现在还想跟你谈。”
在自家地盘儿就是不一样,她口气都硬了起来。
“吾要你的元血。”
“你想做我的赤奴?”
望幽有些惊讶。
她知道有小部分灵力低微且天赋有限的修士为了生存和修炼,会主动与法力高深的修士达成契约,以卖身为代价换取他们含有灵力和修为的元血。
这种人被称为赤奴。赤奴大多容貌昳丽,愿意结契的修士也都是贪花好色之人。
因此在众人眼中,赤奴等同于以色侍人的玩物,其主人也为大多正道修士所嫌恶。
望幽打量眼前这人,长得的确惊为天人,但也不太像是会主动伏低做小的人啊。
“你想让吾为仆?”
他面无表情看着她,声音冷到周围温度都低了不少。
望幽严重怀疑,但凡她敢点头,他就要当场拧断她的脖子。
她看得出这人修为才将将炼气,怎么气势还压了她一头!
她立马挺直了腰板,“你不愿为仆,却又想要我的元血?”
望幽当然没有收一个赤奴的打算,她想了想,“你救了我两次,我可以给你两滴元血。”
这条件她能接受,也还了恩情,正好两清。
那人却摇了摇头,“每月一滴。”
望幽拍桌而起,“你想的美!”
修士将自身修为和灵力与心头血相融,便是元血。元血非自愿不出体内,只能是修士心甘情愿给予。
因着元血为人精气元力所在,丧失元血轻则身体虚弱,重则修为倒退,因此除了那些喜欢收赤奴的修士,极少有人愿意主动将元血赠人。
她是疯了才会每月冒着风险给他一滴元血,那些赤奴也不过三月才只得一滴!
谈判失败,望幽准备直接走人。
她刚站起身,右手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拉着坐回到了凳子上。
什么鬼???
望幽再次站起来,却立马又被迫坐了回去。
她抬起右手,对对面的人怒目而视,“你做了什么?”
那人放下茶杯,左手一挥,手腕上便出现了一条红线,红线的另一端,正绑在望幽右手上。
“偶线。”
说着他随意动了下左手,望幽的右手就不受控制的为他斟了杯茶。
“吾为主,你为偶。若不听命,别说握剑持刀,修炼参悟,连这个凳子你都离不开。”
他本来是想直接催动她体内魔息,给她点教训,但因着现在灵力几乎全无,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偶线辖制她。
望幽闻言气极反笑,“若我不愿,你一滴元血也拿不到,你可以试试,看看是你先控制我的手杀了我,还是我先自断了这右腕。”
他听到这话顿了下,却并不算意外。
早在幻境时他便知道,这人不是轻易便能屈服之人。
“吾无意伤你,只是的确需要你的元血疗伤。”
他垂下眸,艰难解释道,心里却有些恼怒。若非人在屋檐下,他何至于如此迫人报恩又低头解释。
望幽恍然,怪不得他明明灵力低微却看起来气势不凡,原来是因为受伤的缘故。
“再者,你们修士不是讲究因果?”
他停了下,继续说道,“此事本就是你该解的因果。”
最后一句说的又慢又沉,仿佛带着某种试探。
话音刚落,望幽便感觉冥冥中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落在了她身上,像一道空气做的镣铐,即使毫无重量,也是一道枷锁。
望幽忍不住扶额哀嚎,“你故意的!”
无论对方出于何种目的,她的确承了他的恩。在天道认可的范围内,知恩能报而未报,便是欠下了因果。
身负因果未解者,修为晋升破境时基本都会失败。
望幽曾两次逃跑意图糊弄,可终究没躲过去。
那人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神情一松。
望幽无奈叹气,既然躲不过去,那便只能坦然接受,但她可不是能让人随意摆弄的性子。
望幽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圆球,而后双手结印。只见那小圆球一闪,化为一道红光注入到了茶杯中。
见对方态度柔和许多,她口气也不再那么生硬,“你喝了它,我便同意每月以元血替你疗伤,一年为期。”
望幽将时间限定为一年,天知道他伤什么时候能好,她可不想一直被他纠缠。
那人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也不问茶杯里是什么东西,端起杯子潇洒对她举杯示意,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望幽感受到那东西确确实实已经进入到他体内,算是放了心,开口解释道,
“那是相思引,我伤一分,你痛十分,我若身死,你也活不了。”
她敲了敲桌子,认真道,“所以,除了元血,别在我身上打什么歪主意。”
她歪头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你不能用偶线限制我的自由,一年之后,你断线,我解引。”
他牵偶线,她种相思引,双方互相钳制,也不失为一种友好相处的方式。
对面的人听完她的话,似乎并不为自己的性命与她绑在一起而感到焦虑。他只是看着眼前空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看向她,眼里波光流转,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淡淡回了句,
“好。”
“行,那重新认识一下,我名望幽,是越凌宗弟子,你叫什么?”
“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