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在清延城临时住的宅子里,望幽迎面撞上了重夜。
“出去了?”
望幽点头,“去见了下旧友。”
她神色如常,没了前几日的忐忑和别扭。
重夜眯了眯眼睛,精准地捕捉到了望幽的变化,轻笑道,
“看来你这旧友倒是很特别。”
望幽也笑,再面对重夜,心中仍有那股说不清的奇妙感觉,但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迷惘和纠结。
“那下次带你一起去见见。”
她随口应和道,语气自然又亲昵。
重夜有些意外,眼角微挑,笑着应好。
望幽摆摆手准备回去继续研究重夜送的那本功法,临进屋突然转身道,
“过些时日就是清延城的千灯节了,届时一起去参加么?”
重夜眸光微闪,“你跟我一起?”
望幽点头,想了想,“叫上银鳞也行。”
既然银鳞能现灵体,留它一条蛟守家有点孤单了。
重夜声音清淡,“银鳞这几日消耗太多,最近都在承夜剑中休憩,短时间怕是出不来了。”
望幽恍然,这家伙之前又是送他们来西陵又是给他们护法的,的确费了不少劲儿。
“辛苦它了,让它安心恢复吧。”
重夜嘴角轻勾起,“嗯。”
此时房中瘫在榻上的银鳞狠狠打了个喷嚏,还不知道它即将被关禁闭的悲惨未来。
……
午后,望幽有些疲地放下了手中书简。
神识一断开,刚刚满屋子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影像便全部消失,只剩她面前那块莹莹发光的书简。
不愧是魔王亲自撰写的功法,里面对月之力的运用之法描述的非常详尽,望幽光是照着上面吐息就明显感觉周围灵气的聚集速度变快。
若是满月时用此法修炼,灵力增长效率定会翻倍。
望幽心中为找到如此契合她的修炼功法而高兴,但身体却是有些吃不消,乏累气虚至极。
到底是一下去了五滴元血,精气还没补回来,最近她明显感觉比平时容易疲累。这才修炼了一会儿,她就困得不行,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想休息。
望幽揉了揉太阳穴,踱步到窗边软榻,倚身斜靠在窗棂上昏昏欲睡。
这套宅子后院有个二层的小阁楼,醒来后望幽喜欢这地方,便搬进了阁楼二楼。
阁楼窗外满目青翠,是一大片修身玉立的苍竹。
“滴答。”
有水滴落下,望幽懒懒抬头一看,竟是下起了小雨。
雨水将窗外的青竹浸的苍翠欲滴,绿意仿佛要顺着视线沁进人心底。
雨打竹叶,风穿林间。雨声渐渐,风声潇潇。
两声交叠,竟构成自然和谐的奇妙韵律。
望幽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有些倦怠地合上眼,思绪也随着风雨声飘忽摇晃。
这种时候,若有笛声相和……
忽然,悠扬的笛声传来,在缠绵的雨声中淡淡飘散开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曲子,曲调平和悠远,带着点安然和闲适,听的人越发心情放松,沉浸其中。
望幽唇角微扬,浑身疲累尽去,安心沉入梦乡。
窗外竹间雨轻敲,笛自横,曲遥绕,吹彻春风,梦里不知迢。
长廊檐下,重夜放下玉笛,目光穿过连绵细雨,静静看着望幽的睡颜。
他仿佛也化成了雨中的一根青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沉默又专注地看着她,似乎能一眼看尽万年。
神府里的水声不再嘈杂,而是同这雨声一起,化为了悦耳的清音。海面平静而澄澈,她留下的霞光依旧挂在湛蓝的天空里。
在看着她的时光里,他心中一片安静。
没有空虚和迷惘,没有欲求和不甘,没有疑惑和愤慨。
只剩她。
好似灵魂在无尽的虚空中突然找到了一个锚点,牢牢缠于其上,于是所有的一切皆有了来路,所有的未知都看得见归途。
一曲清神曲,涤的是望幽的乏累,定的却是重夜的心魂。
重夜抬手召出一抹红色浮光,那是望幽在与啼蛇缠斗前塞给他的相思引的主引。
他手掌轻扬,那抹浮光便远远飘出,最后隐没在望幽的后颈处。
相思引消失的瞬间,望幽眼睫颤了颤,终是没有睁开眼醒来。
元血的交易还在继续,虽是望幽在关键时刻自愿解除相思引,但重夜还是亲手抹掉了她今后可能产生的顾虑。
相思引也好,偶线也罢,是制约,亦是羁绊。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就如刚刚雨中那一首笛曲。
…………
临近千灯节,清延城明显热闹起来。
这日望幽准备去找燕晚叙旧,见重夜恢复的不错,便如约叫上他一起。
重夜欣然应约。
“我以为你很想结识我那位朋友。”
走在路上,望幽有些奇怪,重夜似乎对燕晚并没有表现出多好奇。
那日他说燕晚特别,她还以为他难得愿意主动交友。
重夜清声回道,“我没有朋友,也没兴趣结交。”
他话语顿了顿,看了一眼望幽,又面无表情接道,
“你除外。”
望幽摇头吐槽,“啧,还是这么不近人情。”
心里却为他的特殊对待感到一丝高兴。
“那你还答应跟我一起去见她?”望幽疑惑道。
重夜又看了她一眼,随后漫不经心回道,
“我只是对她对你的影响感到好奇。”
话有点绕,望幽却听懂了。
重点是她,而非她的朋友。
望幽勾起唇角,心底泛起一丝微甜。
前面聚集的人群和嘈杂声打断了二人间的谈话。
“这是造了什么孽哦,说是失足落水的。”
“我之前就说这桥邪门拆不得,他们非不信,这下出事了吧。”
“据说这桥都上千年了,怕不是生了什么妖魔鬼怪,上赶着来索命了?”
“也不能怪他们,这不想着千灯节前赶着把这桥翻新一下,哪知道就出了这种事。”
望幽皱眉,拨开人群凑到前面,这才看清情况。
前几日她经过时要拆除的离桥完好无损的横在那,桥下却是漂了一具浮尸,有人正在河中打捞。
他们将捞上来的尸体放在岸边,望幽瞟了一眼,正是之前拦住她让她改道的那个工匠。
“这是准备拆桥的工匠?”
望幽向旁边围观的一个婶子问道。
“可不是么,本来是好事,没想到弄成这样。可怜了他家里人,马上就千灯节了,却是天人永隔……”
那大婶也是个话篓子,见有人搭话,便跟倒豆子似得唠个没完。
望幽没再听后面的絮叨,退出了人群。
她伸手结了个印,见没有反应,脸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