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迷迷糊糊坐起来分辨一下,隐约能听到房后传来的哭嚎声。
“估计是后院儿老高人没了,你继续睡觉,我过去看看。”
李春说的老高名叫高占林,就住在胡大娘家隔壁。
老高今年才五十多岁,前几年在营子煤窑背煤,前阵子查出了严重的矽肺病,在矿区医院住了五天便接回来等死。
之前高占林的老婆和儿媳妇经常来大院儿听王慧兰“传道”,跟老妈很合得来,况且又是前后院儿住着,于情于理李春也应该过去看看。
蓝兰点点头:“你多穿点儿,看两眼就早点回来,明天还要起大早去下二道河子做席呢!”
李春在媳妇儿脸上亲了一口:“知道了。”
虽然算是老夫老妻了,可蓝老师就喜欢“香香”,对此,李春也不吝啬。
从枕头下面把手表拿出来戴上,顺便看了下时间,差五分钟十二点。
没到十二点还算是今天,所以明天停灵一天,后天就要出殡,这算是小三天,在冬季来说时间就比较紧张了。
李春全副武装,装了盒烟,拎着手电筒从屋里出来。
趴在西屋门口听了听,感觉李楠没有被吵醒,他这就放心了。
来到院中,后面的哭声就更明显了。
从家里出来顺手把小门锁好,李春打着手电筒绕到二队大胡同口。
此刻胡大娘家,包括其他邻居家的灯光全都亮了起来,走到胡大娘家门口的时候,胡志刚刚好也推门出来。
“二哥,你也起来了!”
“嗯!老高没了?”李春问道。
“嗯呐!我妈刚过去帮忙穿衣服了,我也准备过去看看。”
“那走吧!咱俩一起去。”
此刻哭嚎声已经停止,这很正常。
大半夜没完没了的哭嚎那是讨厌,况且嗓子也受不了。
一般情况下就是逝者刚咽气那会儿哭嚎几声,一是发泄悲伤的情绪,另外也是向左邻右舍发出求助信号,毕竟办白事儿没有上门请人的。
李春二人进院儿的时候,高占林的俩儿子高峰和高远正在拆小房的门板,看到李春多少还有些意外,但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二春,刚子,你们来了!”
李春点点头,拉着胡志刚一起过去帮忙。
三下五除二把门板拆下来抬到中屋,此刻东屋里面已经帮高占林把寿衣穿好,李春和胡志刚帮忙扯着褥子把人抬起来转移到中屋门板上。
由于是半夜死的,所以只能暂时停灵在中屋,要等天亮之后搭建灵棚才能入殓。
高大娘被两个儿媳妇搀扶着从屋里走了出来,向李春和其他邻居表示感谢,然后跪在尸体旁又小声抽泣起来。
见高峰和高远也不知所措的跪在一边,李春提醒道:“你们先别跪了,香蜡都准备好了么,赶紧点香先给你爸烧几张纸,那些阴差小鬼啥的都得打点好了才行。”
胡大娘和其他邻居也点头附和:“对对,这事儿不能耽搁,你们俩赶紧整。”
“还有到头饭,五谷杂粮仓都得准备。”
“还得砸纸钱。”
“还有长明灯......”
高家哥俩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指使的懵逼当场,都不知道先做哪一样好了。
李春皱了皱眉头:“这事儿只能一个人拿主意,大家别跟着添乱了。眼前先点香烧纸,我现在就去找吴大奎,这事儿还得他来操持才行。”
高大娘抹了一把眼泪抬头说道:“大半夜的去找老吴大哥合适吗?”
李春直想翻白眼儿:“他就是干这个的,有啥不合适的?他不来,你们能整明白吗?”
“我高大爷这是小三天,后天就得出去。这天气打坑啥的老费劲了,时间紧张的很,可不敢耽误。”
“大娘还有高哥你们多穿点儿,这么冷的天气可别折腾感冒哈!”
其他人:“二春说的对呀!”
高大娘感激的点点头:“二春,那就拜托你了。”
李春摆摆手:“都是邻居,不说那些。”
李春从高家出来,点上一根烟微微摇头,他不是想当显眼包,只是高峰高远经验不足,周围邻居也都是半吊子二百五,只能跟着乱出主意。
老高死的时间点刚过子时不久,点香烧纸可耽误不得,他是个热心肠,怕耽误大事儿只好稍微指点一下,其他的李春可不能张罗安排。
这种事儿操持起来就要一管到底,李春可没这个时间和精力,只能帮忙去找吴大奎,专业的事情还得交给专业人来做。
步行五分钟来到吴大奎家门口,李春伸出手用力拍门,听到声响,周围顿时鸡犬不宁。
平时串门是敲门,只有报丧才能拍门。
整个大石庙村就吴大奎家大门被拍的次数最多,旁人羡慕不来。
两分钟后院里传来吴大奎的声音:“谁呀!”
“吴大爷,我,二春!二队高占林没了,让我来给你送个信儿。”
“吱嘎!”
经常被拍的大门发出牙酸的声响,吴大奎从里面走了出来。
“呵!你小子还挺热心。”
李春:“你这话说的,咋说我也是市劳模,觉悟指定比一般人要高一些!都是房前屋后的邻居,听到动静过去帮忙不是很正常吗?”
“.......”
“草!老子知道你是劳模,不用你再说一次。等着,我回屋穿衣服!”
“大爷你等等!”
“咋了?”
李春小声说道:“老高没的那个点儿是前半夜!”
吴大奎听完脸蛋子耷拉了三分。
倒不是小三天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只是时间太紧张,他可有的忙了。
五分钟后,吴大奎全副武装挎着帆布包出来,两人点上烟边走边聊。
吴大奎叹了口气感慨道:“早些年高占林也算风光一时,他媳妇儿家的亲戚是煤矿管事儿的,他去背煤一个月赚的钱比咱们干一年的工分都要多。”
“可是没想到才五十出头就把身体造完了,赚钱再多又有啥用啊?”
“哎!下窑背煤那就不是人干的活儿呀!”
李春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
背煤是辛苦,也是相当危险,但是相比之下人们更怕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