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口,气氛凝滞。
那片妖异美丽的七色花丛,如同一位沉默而危险的守护者,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南宫宸阻止了同伴的鲁莽行动后,便不再多言,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眼前奇阵的解析之中。
他双目微眯,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掠过每一株七心海棠。
阳光透过谷口稀疏的林木,在花丛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若有若无的山风,吹拂着那些薄如蝉翼的七色花瓣,带来那甜腥的异香。
几名随行弟子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随即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连忙屏住呼吸,面露骇然。
“这香气……果然有毒!”一名胡斐旧部低声道,更加不敢靠近。
南宫宸却仿佛不受影响,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花丛的布局上。
他注意到,那些七色花瓣并非随意生长,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各自成簇,又彼此交错,隐隐构成了一个旋转的、类似太极又更为复杂的图案。
不同颜色的花簇,其朝向、疏密,甚至花瓣舒展的角度,都似乎遵循着某种严格的规律。
“胡大哥,春花,你们看。”南宫宸低声开口,手指虚引,“赤色花簇位于正南,对应离火之位,花瓣舒展最盛,吸纳午时阳气;黑色花簇位于正北,对应坎水,花瓣微敛,蕴藏阴寒。其余五色,分居五行方位,彼此气机勾连,形成了一个动态的、引动地脉瘴气与花毒自行循环的天然毒阵。”
他一边说,一边蹲下身,仔细观察着花丛根部土壤的颜色和湿度差异,甚至注意到几只误入花丛的小虫,在触及某些特定颜色花瓣时,瞬间僵直毙命的细微景象。
胡斐与马春花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初时只觉得眼花缭乱,但经他一点破,再细看那花丛,果然感觉那原本静止的画面仿佛“活”了过来,七色流转间,自有一股无形的凶险气机在弥漫、循环,封锁住了所有前进的路径。
强行闯入,必然引动整个阵势的反弹,毒粉、毒刺乃至可能隐藏的机关,将瞬间爆发!
“竟然……如此玄妙!”胡斐倒吸一口凉气,他武功虽高,但对这等借助天地自然之力、融合毒术与奇门的阵法,却是知之甚少,心中对南宫宸的博学更是佩服。
马春花更是紧张地攥住了南宫宸的衣袖,生怕他贸然行动。
南宫宸站起身,目光最终落在了花丛中心偏左的一处位置。
那里,有一株七心海棠看起来并不起眼,花色甚至有些黯淡,形态也比周围的同伴要矮小一些,但它所处的位置,却恰好是整个七色花簇气机流转的一个关键,如同漩涡的中心,看似平静,实则牵引着整个阵法的能量流动。
“阵眼,便是它了。”南宫宸笃定道。
“那……我们该如何破阵?毁了那阵眼吗?”一名弟子问道。
南宫宸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破阵?为何要破?此阵乃是此地主人精心布置,既是屏障,亦是考验。我们若强行毁去,非但显得无礼,更可能激怒主人,届时别说求见,恐怕立刻就会成为敌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况且,此阵借天地之势,生生不息,即便毁了这株阵眼,只要地脉瘴气与周围七心海棠仍在,很快便会衍生出新的阵眼,甚至变得更加凶险。强行破阵,乃下下之策。”
“那该如何是好?”马春花急切问道。
南宫宸不再卖关子,他环顾四周,目光在附近的山壁、溪流和特定植被上扫过,结合着空气中微弱的气流变化,心中已然有了定计。
“此阵虽妙,却非绝阵。既然借势,便可顺势而为。”他解释道,“你们看,此刻风向为东南,掠过谷口那片‘清心兰’所在的山坡,带来了中和毒性的花粉。而阵法的气机流转,在辰时与午时之交,因日照角度的变化,会有一个短暂的、相对平缓的间歇。”
他抬手指向花丛右侧,靠近山涧的一处区域:“那里,受水汽影响,紫色坎水花簇的气机最盛,压制了其他方位的毒性,形成了一条极其狭窄的‘生路’。我们只需在下一阵东南风起时,屏住呼吸,沿着我指的路径,快速通过即可。脚步需轻,不可触碰任何花草,更不可运转内力激起气流变化。”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这等洞察入微、因势利导的破阵方式,简直闻所未闻!
南宫宸不再多言,示意众人退后一些,远离花丛毒气范围。
他亲自示范,调整呼吸,使之与周围环境的韵律相合,仿佛要将自身融入这片天地。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阵较为明显的东南风果然如期而至,带来了清心兰淡雅的香气,将那七心海棠的甜腥味冲淡了不少。
“就是现在!跟我来!”南宫宸低喝一声,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沿着他之前所指的那条无形路径,轻飘飘地掠向花丛右侧。
胡斐毫不迟疑,紧随其后。马春花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其余人见状,虽心中忐忑,但也知这是唯一机会,纷纷屏息凝神,学着南宫宸的样子,小心翼翼、步履轻盈地快速穿过。
那路径果然存在!
走在其中,虽然两侧便是那妖艳致命的七心海棠,鼻尖甚至能闻到近在咫尺的异香,但预想中的毒粉喷射、机关触发并未出现。
只有一股无形的、粘稠的气场包裹着众人,仿佛在审视着这些不速之客。
短短十几步的距离,却如同走过了刀山火海。
当最后一人成功穿过花丛,踏上谷口内侧坚实的土地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回头望去,那片七色花丛依旧静静绽放,美丽而危险,仿佛刚才的穿越只是一场幻觉。
“成功了!南宫公子,你太厉害了!”马春花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又充满崇拜地看着南宫宸。
胡斐也长舒一口气,赞道:“南宫兄弟,今日若非你,我等恐怕连这谷口都进不来。这份见识与机变,胡某自愧弗如。”
南宫宸微微一笑,并未居功,目光却投向了幽深静谧的谷内。
他知道,通过外围阵法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那位性情孤僻、聪慧绝顶的“毒手药王”传人,就在这山谷深处。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率先迈步,向着那未知的领域,坦然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