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仿佛连风都停止了流动,整个校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固状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擂台上那个缓缓收回手掌、脸上还带着一丝茫然和不确定的憨厚青年,以及擂台下那个蜷缩在地、衣衫褴褛、口角溢血、挣扎难起的华服公子身上。
这反差太过强烈,太过颠覆!
前一刻还高高在上、视众生如蝼蚁的赵王府小王爷,转眼间便如同死狗般瘫倒在地。
而那个被所有人轻视、嘲笑的乡下傻小子,却如同战神附体,三掌定乾坤!
“咕咚。”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随即,如同堤坝崩溃,巨大的哗然声轰然爆发,席卷了整个校场!
“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
“三招!就三招!小王爷败了?!”
“那傻小子……不是,那位少侠用的是什么武功?太可怕了!”
“掌风像打雷一样!我隔这么远都觉得胸口发闷!”
“完颜康竟然连三招都接不下?!这郭靖到底是何方神圣?!”
惊呼声、议论声、质疑声、抽气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
人们看向郭靖的目光,彻底变了,从之前的鄙夷、同情,变成了震惊、敬畏,甚至是一丝恐惧。
能三招击败赵王府小王爷的人,岂是等闲之辈?
凉棚下,沙通天、侯通海、灵智上人等人脸色铁青,难看至极。
他们奉命护卫小王爷,如今小王爷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打得如此凄惨,他们颜面何存?
沙通天身形一动,便要上前擒拿郭靖。
“沙老师!”丘处机却适时上前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目光锐利如剑,“比武切磋,胜负乃兵家常事。小王爷既然上了擂台,便该有落败的觉悟。莫非赵王府输不起,想要以多欺少,坏了江湖规矩?”
他声音不大,却以内力送出,清晰地传遍全场,顿时引来不少江湖人士的附和。
“丘道长说得对!”
“输了就是输了,还想报复不成?”
“赵王府也太霸道了!”
沙通天被丘处机拦住,又听到台下议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终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出手,只得恨恨地瞪了丘处机一眼,连忙带人冲下凉棚,去搀扶倒地不起的完颜康。
“小王爷!小王爷您怎么样?”侯通海手忙脚乱地将完颜康扶起。
完颜康又是一口淤血咳出,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剧痛难当,双臂更是软软垂下,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和骨伤。
但他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内心的万分之一!
羞耻!愤怒!怨恨!难以置信!
各种负面情绪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完颜康,赵王府的小王爷,师父是名满天下的长春子丘处机,自幼天赋异禀,众星捧月,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而且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在他志在必得的比武招亲擂台上,被一个他根本瞧不起的、土里土气的乡下蠢汉,用如此蛮横、如此不留情面的方式击败!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那些目光,从之前的敬畏、羡慕,变成了现在的惊愕、怜悯,甚至……还有一丝隐藏的快意?
那些平日里对他阿谀奉承的人,此刻是不是在心里偷偷嘲笑他?
“滚开!”完颜康猛地甩开侯通海搀扶的手,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但他依旧强撑着站直身体,用充满怨毒和疯狂的眼神,死死地盯住擂台上的郭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郭靖……我记住你了!”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恨意。
郭靖被他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憨憨地道:“你……你答应过的,输了就要向穆姑娘道歉。”
他这话无异于在完颜康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完颜康气得浑身发抖,差点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道歉?
向那个他根本看不上的江湖女子道歉?
绝无可能!
“我们走!”他几乎是从喉咙里吼出这句话,再也不愿停留片刻,在沙通天等人的簇拥下,狼狈不堪地挤出人群,仓皇离去,连头都不敢回,生怕看到那些让他无地自容的目光。
望着完颜康一行人灰溜溜逃走的背影,台下再次响起一阵意味复杂的喧哗。
今日之后,小王爷完颜康三招败于无名小卒郭靖之手的故事,恐怕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中都,成为街头巷尾最大的谈资。
擂台之上,穆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走到郭靖面前,神色激动,深深一揖到地:“郭少侠!今日多亏你仗义出手,否则我父女二人,真不知要受何等屈辱!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穆念慈也走上前来,俏脸上泪痕未干,却已多了几分血色。
她看着郭靖,眼神复杂无比,有感激,有震撼,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就是这个看起来憨憨的、甚至有些木讷的青年,在她们父女最无助、最屈辱的时刻,挺身而出,以雷霆万钧之势,击败了不可一世的强敌,挽回了她们的尊严。
“郭……郭大哥,谢谢你。”穆念慈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哽咽,俏脸微红,更显楚楚动人。
郭靖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憨厚地说道:“穆大叔,穆姑娘,你们别这样。我……我也没做什么,就是看不惯他欺负人。”他到现在还有些云里雾里,不明白自己刚才怎么就突然变得那么厉害。
望湖楼雅座,黄蓉兴奋地拍手笑道:“太好了!这下看那杨康还怎么嚣张!三招就被打得吐血,真是大快人心!”
程灵素也微笑道:“郭少侠宅心仁厚,又身负绝艺,今日之后,想必名声要传开了。”
南宫宸看着台下那被穆易父女围住、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郭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今日之举,一石三鸟:挫了杨康的锐气,助了穆易父女,更在郭靖心中埋下了对他(传音之人)的信任种子。
他站起身,对黄蓉和程灵素道:“戏看完了,我们也该下去,会一会这位郭少侠了。”
中都的风云,因郭靖这石破天惊的三掌,已然掀开了新的篇章。
而杨康那颗骄傲而扭曲的心,也在今日种下了更深的仇恨与执念,未来的命运,愈发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