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锋瘫倒在破碎的甲板上,胸腹间如同被烈火灼烧,又似有千万毒虫噬咬,那口逆血喷出后,非但没有感到舒畅,反而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经脉中内力乱窜,一时之间竟难以凝聚。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却只觉得浑身筋骨酥软,喉头一甜,又是一小口淤血溢出嘴角。
他抬起头,那双原本阴鸷锐利的眼睛,此刻充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对面船头那道依旧挺拔的青衫身影,目光中混杂着滔天的怨恨、难以置信的惊骇,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彻底压制的……恐惧!
败了!
他竟然真的败了!
而且是败得如此彻底!
先是被对方以诡异指法破去蛤蟆功,紧接着在自以为最强的内力硬拼中,也被对方那深不见底、包容万象的古怪真气正面击溃!
这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怪物?!他的内力,为何如此精纯浩瀚?他的武学见解,为何如此刁钻恐怖?难道那《九阴真经》,真有如此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
一时间,无数念头如同毒蛇般在欧阳锋脑海中翻腾,让他几欲疯狂。
白驼山剩下的几艘快船上,那些弟子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看着自家山主如同死狗般瘫倒在地,再看看对面那气定神闲、仿佛只是随手拍飞了一只苍蝇的南宫宸,哪里还有半分战意?几个机灵点的,已经开始悄悄往后缩,准备随时跳海逃命。
黄蓉、郭靖等人,则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郭靖看着南宫宸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无比的崇拜与向往,只觉得南宫大哥的形象,在此刻无比高大,仿佛与天地齐平。黄蓉更是心花怒放,若不是场合不对,几乎要欢呼出声。
南宫宸并未在意其他人的反应,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狼狈不堪的欧阳锋身上,既无胜利者的得意,也无对败者的嘲讽,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淡然与……警告。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越,如同玉磬轻鸣,在这死寂的海面上传开:
“欧阳先生。”
仅仅三个字,却让欧阳锋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了一下。
“真经与我,自有缘法,强求无益。”南宫宸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你我交手两合,高下已分。念你修为不易,成名数十载,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
他顿了顿,目光微凝,语气骤然转冷,如同数九寒冬的冰风:
“若你再纠缠不休,妄图以阴谋诡计,或伤我身边之人……”
话语未尽,但那股骤然升腾而起的、比欧阳锋全盛时期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笼罩了欧阳锋及其麾下所有弟子!所有人都感觉如坠冰窖,血液都仿佛要冻结!
“……休怪南宫宸,不留情面,踏平你白驼山,绝你传承!”
“踏平白驼山,绝你传承!”
这九个字,如同九道惊雷,狠狠劈在欧阳锋的心头!他猛地抬头,对上南宫宸那双深邃如星海、此刻却冰寒刺骨的眼眸,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毫不怀疑,对方说出这句话时,所蕴含的决心与能力!
此子年纪轻轻,武功已臻化境,智谋手段更是深不可测,麾下还有天机阁这等势力……假以时日,他绝对有能力做到!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间浇灭了他心中大部分的怒火与不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刻的、基于现实权衡的恐惧与忌惮。
为了《九阴真经》,搭上自己的性命,甚至赔上白驼山数百年的基业……值得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欧阳锋脸色变幻不定,时而狰狞,时而灰败,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种极致的阴沉与怨毒,深深埋入眼底。他挣扎着,用蛇杖支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直,不再看南宫宸,而是将目光投向茫茫大海,仿佛要将这份屈辱刻入骨髓。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再次涌上的腥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好一个南宫宸!今日之赐,老夫……记下了!”
这话,与其说是狠话,不如说是败者维持最后体面的退场词。
说完,他再也不停留,甚至没有招呼那些残存的手下,身形有些踉跄地,如同受伤的孤狼,转身走向船舱。那背影,充满了落寞、不甘与一种英雄迟暮般的萧索。
剩下的白驼山弟子见状,如蒙大赦,哪里还敢多待片刻?连忙手忙脚乱地操控着快船,调转方向,如同丧家之犬般,朝着来时的方向仓皇逃窜,连落水的同伴都顾不上去捞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生怕那个煞星反悔。
不过片刻功夫,几艘白驼山快船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尽头,海面上只留下一些漂浮的木板碎片和淡淡的血腥气,证明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
海风依旧,碧波万顷,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赢了!我们赢了!”黄蓉第一个欢呼起来,雀跃着跑到南宫宸身边,抓住他的手臂,俏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晕。
郭靖也憨厚地笑着,用力挥了挥拳头。袁紫衣和程灵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轻松与对阁主更深一层的敬佩。
梅超风虽然看不清,但也感知到危机解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着南宫宸的方向,再次深深一拜。
南宫宸看着欧阳锋消失的方向,目光深邃。他知道,以欧阳锋睚眦必报的性格,此事绝不可能就此了结。今日退去,不过是权衡利弊下的暂时隐忍,日后定然还会寻找机会,以更加阴毒的手段报复。
不过,他并不在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今日他能败欧阳锋一次,日后便能败他第二次、第三次!而且,经过此次交手,他对自身实力定位更加清晰,对五绝级别的战力也有了直观的了解,信心更足。
他收回目光,看向身边欢欣的众人,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好了,麻烦暂时解决了。收拾一下,我们继续赶路。”
海船再次调整航向,破开蔚蓝的海水,向着西方,向着那更加广阔也更加未知的天地,坚定地驶去。而南宫宸的威名,经此一役,必将随着这些幸存白驼山弟子的口,更快地传遍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