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宸那番诛心之言,仿若冰窖之中骤然掀起的一场狂暴风暴,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将巫行云坚守了百年的怨恨壁垒冲击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她无力地靠在冰冷的柱子上,那矮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仿佛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散乱的白发如乱麻般遮掩着她的面容,在那之下,是她前所未有的脆弱与茫然,往日里的嚣张跋扈与不可一世,此刻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私?疯狂?心魔?
这些尖锐的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炽热的温度,狠狠地烫在她的灵魂深处。她一生要强,纵横江湖,在灵鹫宫中说一不二,何曾被人如此赤裸裸地剖开内心最不堪的一面,将那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阳光之下?偏偏对方展现出的强大实力,以及那象征着逍遥派掌门权威的七宝指环,让她连反驳的底气都难以凝聚,只能默默承受着这如刀割般的刺痛。
百年来的坚持,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可笑又可怜的错误?难道自己这一生的所作所为,都不过是一场荒诞不经的闹剧?
就在她心神剧烈动荡,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几乎要被那巨大的空虚和自我怀疑彻底吞噬之时,南宫宸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那声音不再是冰冷无情的剖析,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洞悉她灵魂深处最深切渴望的穿透力,如同黑暗中的一束光,照亮了她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巫行云。”
南宫宸的目光如同两把锐利的剑,直直地落在她那如同女童般的身躯上,语气平和而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必将实现。
“你因‘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之缺陷,身躯永固,被困于这女童之形百年之久。这其中的苦楚,外人难以体会万一。这残缺之躯,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你的心里,成为你偏激性格与无尽怨恨的一个重要根源。它让你在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让你在面对他人异样的眼光时痛苦不堪,更让你在追求爱情的道路上屡屡受挫。”
巫行云猛地抬起头,散乱发丝间露出的那双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这是她心底最深的伤疤,最痛的隐秘,是她从未向他人提及,甚至连无崖子都未必完全理解这份痛苦的秘密。此刻,却被南宫宸如此轻描淡写却又精准无比地点了出来,仿佛他亲眼目睹了自己这百年来的所有痛苦与挣扎。
“你……你怎知……”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期盼,仿佛在黑暗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渴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南宫宸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无崖子前辈留下的《逍遥杂录》中,对此功缺陷有所推演。我仔细研读之后,结合我所知的另一些医学药理与至高武学理念,发现解决此患,并非不可能。”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同能看穿虚妄的利刃,直视巫行云灵魂深处,仿佛要将她内心最深处的想法都一一洞悉:“我可助你,不仅彻底解决功法反噬,让你恢复成年体态,更能以特殊法门,锁住青春气血,让你容颜常驻,生机绵长,远超你鼎盛时期。届时,你将拥有与你百年修为、与你灵鹫宫尊主身份相匹配的完美形貌与状态。你可以像其他女子一样,享受青春的美好,感受爱情的甜蜜,而不是被困在这小小的身躯里,承受着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青春永驻!恢复成年体态!
这简短的几句话,对于困于女童之身百年、受尽内心煎熬的巫行云而言,不啻于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了一缕最璀璨的光明,如同在沙漠中濒死之人看到了一片绿洲。其诱惑力,甚至远远超过了杀死李秋水带来的短暂快意,那是她梦寐以求了百年而不可得的东西,是她隐藏在疯狂与暴戾之下,最深处、最真实的渴望。
“你……你说的是真的?!”巫行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得尖利,仿佛一只被激怒的野兽。她挣扎着站直身体,死死盯着南宫宸,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欺骗的痕迹,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与怀疑,既希望这一切是真的,又害怕这只是一场美丽的幻梦,一旦醒来,一切又将回到原点。“你当真能……能让我恢复?还能青春永驻?!”
她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人能解决连师父逍遥子和师兄无崖子都束手无策的功法缺陷。这百年来,她尝试过无数种方法,忍受了无数次的痛苦,却始终无法摆脱这女童之身的束缚,难道今天,真的迎来了转机?
南宫宸迎着她那灼热而怀疑的目光,神色不变,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指尖一缕精纯无比、仿佛蕴含着无限生机的北冥真气悄然浮现。那真气不再是单纯的吞噬与炼化,而是带着一种滋养万物、逆转生死的玄妙意境,仿佛是生命的源泉,能够治愈一切伤痛,重塑一切生机。
“我以逍遥派掌门之名起誓,”南宫宸的声音沉稳有力,如同洪钟大吕,在冰窖中回荡,“只要你愿放下仇怨,助我整合逍遥派,我必倾尽全力,助你重塑身躯,得享青春。此法涉及《九阴真经》疗伤圣篇、药王神篇精华,更需以北冥真气之‘生’力为引,辅以数种天材地宝,过程虽不易,但成功率,至少有七成以上。”
七成!
这个数字,让巫行云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仿佛要冲破胸膛。对于绝望了百年的她来说,哪怕只有一成希望,都值得用一切去赌,更何况是七成!而且对方提及的《九阴真经》、药王神篇,皆是传说中的无上宝典,更显其言之有物,并非虚言。
诱惑,实实在在、无法抗拒的诱惑,摆在了她的面前。
是继续抱着那早已被证明是“心魔”的仇恨,走向必然的毁灭,在孤独与痛苦中度过余生?还是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摆脱百年桎梏,获得新生,甚至……得到梦寐以求的完美身躯?
巫行云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神中疯狂与理智激烈交锋,仿佛有两个声音在她耳边争吵。她看了看对面同样神色变幻不定的李秋水,又看了看眼前这位深不可测、却给出了她最渴望承诺的新任掌门。
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南宫宸不再多言,他知道,种子已经种下,现在需要给这位性格偏激的师伯一点时间,让她自己做出抉择。他的目光,转而投向了另一位关键人物——李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