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眼中的笑意深了些。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轻轻划过，像是在做一个奇怪的手势。
就在这时，苏吟惊讶地发现，男人的五官竟然在缓缓变化——
眉峰变得更柔和些，眼角的线条微微下垂，下颌的轮廓也圆润了几分，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面具正在剥落。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那张陌生的脸，变成了她在医疗船上惊鸿一瞥的轮廓——
是那个背对着她的男人！
虽然当时没看清正脸，但她绝不会认错这双眼睛，这挺直的鼻梁，还有说话时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大……大叔？”
苏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混合着雨水滚落，“真的是你？”
她记得警察说过，买走她的人大约三十多岁，所以在心里一直叫他“大叔”。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苏吟突然哭出了声，所有的委屈、恐惧、感激，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我等了你整整一个月，每天都在这里等……
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不然我……”
后面的话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站在雨里，哭得像个孩子。
苏明远和李慧兰也下了车，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的一幕，又惊又疑。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有人能凭空改变容貌。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色的手帕，递给苏吟：“擦擦吧，淋雨容易生病。”
苏吟接过手帕，上面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她在医疗船上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攥紧手帕，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叔，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要救我？”
男人笑了笑，抬手在自己脸上轻轻一抹。
那熟悉的“大叔”面容再次水波般漾开，变回了最初那张帅气的脸。
“我叫张浩。”
他看着苏吟惊讶的眼神，解释道，“之前用那张脸，是怕麻烦。”
“张浩……”
苏吟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这里面有一千万，是我爸妈给你的……
谢谢你的五百万，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张浩没有接，只是道：“举手之劳。
我救你，不是为了钱。”
他看向苏明远夫妇，微微颔首：“叔叔阿姨，孩子没事了，带她回家吧。
沪上比这里安全。”
苏明远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张浩的手，声音激动得发颤：“张先生，大恩不言谢！
以后有任何需要，我们苏家万死不辞！”
张浩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雨幕里。
雨丝还在斜斜地飘，打在苏吟的发梢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看着张浩转身要走的背影，她的心猛地一揪，所有的矜持和犹豫在这一刻被抛到九霄云外，脱口而出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张浩！
我……我能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吗？我……我可以吗？
求你了，能不能给我个联系方式？”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就后悔了。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生怕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雨幕里。
苏明远和李慧兰也愣住了。
女儿一向骄傲矜持，何曾这样卑微地求过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情绪——
既心疼女儿的执着，又隐隐觉得这个叫张浩的男人太过神秘，靠得太近未必是好事。
就在这时，张浩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只是站在几步开外的雨里，背影挺拔如松。
苏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忘了。
雨幕里，她仿佛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和着雨声，敲打着沉寂的空气。
下一秒，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张浩的身影像是被雨水融化了一般，在原地轻轻一晃，竟凭空消失了。
还没等苏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道带着潮湿气息的阴影已笼罩在她面前——
张浩不知何时竟出现在她眼前，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映着她错愕的脸。
“神……神出鬼没的……”
李慧兰下意识地捂住嘴，声音发颤。
苏明远也绷紧了神经，下意识地想把女儿拉到身后，却被张浩眼中那抹温和的笑意定住了动作。
这哪里是人能做到的？
简直像话本里的神仙法术！
张浩没在意他们的震惊，只是看着苏吟泛红的眼眶，嘴角弯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联系方式？”
苏吟猛地回过神，用力点头，像是怕他反悔似的，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因为紧张，手指好几次都没解开锁屏，屏幕上的光斑映得她脸颊更烫了。
张浩轻笑一声，从裤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
那是一款看起来很普通的黑色手机，屏幕边缘还有些磕碰的痕迹。
他点亮屏幕，调出微信二维码，递到苏吟面前：“扫吧。”
苏吟的手指还在抖，好不容易才打开微信扫一扫，对准了那个小小的黑白方块。
“嘀”的一声轻响，添加好友的申请发送成功。
她看着屏幕上那个只有一个“浩”字的头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软。
张浩也通过了她的申请，收起手机，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
苏吟突然鼓起勇气，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带着少女独有的馨香，混着雨水的清冽，在张浩脸上留下一瞬的温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苏吟亲完就后悔了，猛地后退一步，双手捂住脸，指缝间露出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她能感觉到父母震惊的目光，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刚才做了什么？
她居然强吻了救命恩人？
张浩也愣住了。
他抬手摸了摸被吻过的脸颊，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点柔软的温度，看着眼前像只受惊小兔子般的苏吟，一向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涌上哭笑不得的无奈。
这小妮子……胆子倒是不小。
“赶紧跟你爸妈回家吧。”
张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他没提刚才那个吻，只是摆了摆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