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山一把扯过林铭，另一只手将昏迷不醒的吴淼扛上肩头，向着后舱走去。
“撤退！”
他没有多余的情绪，也没有丝毫迟疑，像是在战场上做出无数次的决策。这一次，他决断的不是战术，而是一段人生的诀别。
成东、卫明、沈青纷纷转身，跟上他的脚步。
几人临走前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道坐在主驾驶位上的背影。
那是一道沉默的身影，却像山一样，挡在狂澜前。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劝他走。
因为他们知道，一个男人已经下定决心，这时候任何的阻拦与挽留，都是对他信念的侮辱。
林铭的眼眶红透了。
他几次想挣脱，想回去，可刘继山死死拽着他。他看见赵坤的背影，想起那条断掉的手臂，想起那句“带两包利群”，想起无数次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
从小到大，除了记忆里模糊得几乎褪色的母亲，没有一个人像赵坤这样，用命去护着他。
他好不容易才尝到了那一点被人放在心上的温暖。
可现在，这点光，也要熄了。
逃生舱门“轰”的一声关闭，伴随着气阀排压的巨大声响，整艘逃生舱被弹射而出，滑出主艇，向着湖水底部急速沉去。
生死已分，来不及回头。
驾驶舱内，赵坤看着逃生舱远去的黑影，缓缓抬起手，向那空荡荡的通道摆了摆。
“再见了。”
他的声音轻得像风一样，但却在整个控制舱内久久回荡。
他按下通讯键：“呼叫指挥中心，呼叫指挥中心。”
信号闪烁几秒后，耳麦中传来急促的声音：“指挥中心收到，请讲！”
指挥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能感觉到什么事情正在不可逆转地发生。
赵坤的声音清晰、干脆，没有一丝犹豫：“白鲨一号潜艇艇长赵坤，申请获取白鲨一号终极控制权！”
话音落下，整个指挥部一片寂静。
随后，一道沉稳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我是李伟。白鲨一号艇长赵坤，指挥部接收您的申请。”
他顿了顿，看向身侧的刘教授：“是否批准？”
刚才舱内的情况众人已经知晓，刘教授已经猜到了赵坤的意图，他双眼通红，却重重地点头：“批准。并授权其自由使用白鲨一号一切资源。”
李伟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赵坤同志，一路保重。”
随即，李伟起身，指挥中心一众工作人员也同时起身，向着大坝方向，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赵坤在舱内“啪”地立正，向着遥远的上方，向着整片大地，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
“收到。”
随后，他嘴角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前方显示器上，九颗狰狞而巨大的蛇首已穿透硝烟与爆炸的迷雾，向他扑来，遮天蔽日，狂涌而至。
赵坤微微一笑，将白鲨一号操控系统拨至极限状态，一百八十度调头，主推进器轰然启动！
他朝那巨兽撞了上去！
在那刹那，雷达上，一艘小小的潜艇，竟化作一枚冲天的利箭，直刺入九首环绕的蛇躯之间。
相柳明显一怔。
它不是没有智慧，相反，它的灵智远超常人。它当然察觉到了这一艘人类兵器的异动，那并不是逃窜，而是自杀式的突刺！
可它没有在意。
在这九头异兽眼中，人类的反抗向来不过是徒劳，它见得太多了。
于是它并未闪避，九颗头颅如铁桶般将白鲨一号紧紧缠住！
“狗东西。”
赵坤坐在主驾驶位，眼角渗着血，嘴角却是冷笑：
“老子这艘……可是核潜艇！”
他低头，右手缓缓按下最深处的一道红色按钮。
“——自毁程序，启动！”
机舱核心区域的反应堆骤然启动，能量曲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至极限！
红色警报在潜艇内循环响起，所有系统宛如暴走边缘的野兽，一步步逼近那条最后的红线。
赵坤靠在椅背上，喘息着，眼中映出玻璃外那颗邪魅的人面蛇首。
那张人脸依旧扭曲猖狂，却多了一丝警觉。
赵坤微微一笑，像是在告别，像是在讽刺。
“也让你见见，我们这些凡人的愤怒。”
——核爆！
下一秒，炫目的白光如旭日初升，从湖底轰然爆开！
整个秘境都仿佛在那一刻静止，水体被炸成混乱的粒子，巨浪倒卷，山石崩塌，湖底的泥沙与碎石像世界末日的尘埃般飞舞。
相柳疯狂地咆哮，蛇身扭动如山峦翻滚，它拼命挣脱，九首几乎要炸裂成千段！
但来不及了！
那是一场足以净化整个深渊的爆炸，一种即便是神话中的生物也无法轻易承受的愤怒与献祭。
那一刻，无数人仰望星空，却不知湖底有一位男人，以凡人之躯，引燃了属于人类文明的璀璨烟火。
赵坤的影子，在炽白光芒中，被彻底吞没。
……
逃生舱在溶洞狭窄的通道中剧烈震荡，耳边传来令人心悸的轰鸣，那是一种山崩海啸般的撕裂声，仿佛整个世界在这一刻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轰——！！！”
炸裂声撼动水底，湖水猛地掀起倒卷，像被点燃的巨浪一般，挟着火与光、灰与压，呼啸着冲入逃生舱的周围。
整个逃生舱被爆炸产生的水压重重掀起，宛如被扔进风暴中心的小舟，剧烈地翻滚、旋转，巨大的惯性让众人贴着舱壁摔来撞去，有人头磕上金属，有人吐出一口血。
林铭被甩在最角落，死死抱住吴淼，任凭身体在晃动中剧痛难忍，却一动不动，生怕她的神魂再次受到冲击。
爆炸的余波还在持续蔓延，逃生舱在湖底水道中一路翻滚，被迫加速，最终如脱缰野马一般，狠狠冲破秘境的边缘裂隙。
——“哗啦！”
一道白浪炸裂，逃生舱猛地冲出湖底通道，浮上海面！
这一刻，江州坝的上空风声呼啸，漆黑的湖面在炸裂的余波中升起一道巨大的白色水柱，像一柄撕裂夜空的剑。
直升机的螺旋桨在低空盘旋，机组人员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从湖面浮出的逃生舱。
“目标出现，开始接应！”
“快，准备担架！目标可能严重受创！”
绳索垂落，医疗人员如雨点般从天而降，稳稳落在逃生舱边。
“快！将学姐先救出去！”
林铭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抱着吴淼冲出舱门，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眼神却一刻不离怀中的女孩。
吴淼的脸色白得吓人，唇角溢着血迹，额头上的几道青纹已经退去，只余下一片淡灰，仿佛整个人的神魂被抽空了一般。
“神魂创伤严重！快，稳定神识！”
两名随行的医疗员立刻从背包中取出压制阵符与镇魂针，熟练地按住她的手腕与后颈。
其中一名医疗员面色凝重。
“神魂撕裂了三处，意识在游离边缘……必须尽快送往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