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口格栅之后，那三声指甲划过的轻响，以及随之而来的、仿佛从地狱缝隙中渗出的冰冷低语，让林枫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更懂得如何‘注意’。”
安德烈·波波夫！
竟然真的是他！那个如同冰山般冷硬、如同机器般高效的前克格勃杀手，竟然真的通过这种极其原始而隐秘的方式，主动接触了他！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极致的警惕。林枫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这未必是救赎，更可能是另一个更复杂、更致命的陷阱。安德烈这种人，绝不会无缘无故背叛他宣誓效忠的对象。
林枫没有立刻回应。他屏住呼吸，动作极其轻微地移动到房间内那个可能存在的监听死角，卫生间门后的角落，确保自己的声音不会被房间内可能隐藏的麦克风清晰捕捉。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盯紧那漆黑的通风口，压低了声音，用气流而非声音回应，确保只有极近的距离才能听清：
“注意什么？注意你怎么确保莫罗女士的‘资产’在瑞士万无一失？”
他抛出一个试探性的诱饵，将话题引向“金库VII”和“灰雀”，既是试探安德烈的真实意图，也是暗示自己手握的筹码。
通风口后面沉默了几秒钟。只能听到极其细微的、压抑的呼吸声，仿佛对方也在评估和权衡。
终于，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扭曲的嘲弄：
“资产？不……我确保的是……‘清理’工作干净利落。尤其是对那些知道太多、却又失去控制的……‘合作伙伴’。”
清理？！合作伙伴？！
林枫的瞳孔骤然收缩！安德烈的话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破了他之前的诸多猜测！
伊莲娜承受的巨大压力，并非仅仅来自项目问题或赞助人不满，而是来自周家内部的清理指令！他们可能觉得伊莲娜这个“白手套”已经不再可靠，或者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准备在瑞士之行中将她连同可能存在的证据一起“处理”掉！
而安德烈，这个她最信任的影子，接到的真正任务，或许就是担任这场清理的……执行人！
所以他才会有二心？所以他才发出警告？是因为他对伊莲娜产生了某种扭曲的、超出任务的忠诚，不愿动手？还是他察觉到了周家卸磨杀驴的意图，担心自己也会成为被清理的一部分，想要另寻出路？
无数的念头在林枫脑中闪电般掠过。
“听起来像是份脏活。”林枫继续保持冷静，语气听不出波澜，“报酬丰厚吗？值得赌上……‘灰雀’的信誉？”
他再次点出“灰雀”这个代号，施加压力。
通风口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是冷笑的气音。
“信誉是活人的奢侈品。”安德烈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种毒蛇般的嘶嘶声，“死人不需要信誉，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坟墓。比如，阿尔卑斯山的某条冰缝。”
他承认了！他几乎明示了清理计划！
“听起来对你没什么好处。”林枫一针见血，“除非……你想换个雇主？或者，你想保下什么……‘特殊’的收藏品？”
他再次试探，指向伊莲娜。
长时间的沉默。这次沉默得比之前更久，仿佛安德烈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终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上了一种截然不同的、近乎疲惫的沙哑，那冰冷的机器外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她……是个疯子……但也是个完美的杰作。毁掉……太可惜了。”
果然！是因为伊莲娜！
这个冷血杀手，对他守护的对象，产生了某种病态的、不容于任务的“珍惜”！
“所以？”林枫追问，心脏却提得更高。与虎谋皮，风险远超与虎搏斗。
“所以，我们需要谈一笔交易。摄影师。”安德烈的语气重新变得冰冷而务实，“你想活命，想拿到你想要的东西。而我……想确保‘杰作’的延续，并拿到我应得的‘退休金’。”
“怎么交易？”
“瑞士。我会确保你们安全抵达‘圣所’。我会给你创造……短暂接触‘金库VII’记录的机会。甚至……帮你拿到你想要的那部分‘底片’。”安德烈语速加快，“作为回报，你需要配合我，制造一场完美的‘意外’。让伊莲娜·莫罗……彻底消失。然后，帮助我们……离开。”
让伊莲娜彻底消失？帮助“我们”离开？
林枫瞬间明白了！安德烈不仅要保下伊莲娜，他还想带着她一起脱离周家的掌控！他不仅要背叛任务，还要卷走可能存在的巨额财富，和这个他视为“杰作”的疯女人远走高飞！
这是一个疯狂到极点的计划！
但，这或许是林枫目前唯一的生机，也是获取那致命证据的唯一途径！
巨大的风险与巨大的机遇疯狂交织。
林枫大脑飞速计算着所有的可能性、陷阱以及成功的概率。
“我凭什么相信你？”林枫的声音依旧冰冷，充满怀疑，“你随时可以反悔，在瑞士把我们一锅端。”
“你可以不相信。”安德烈的声音重新变得毫无情绪，“那就等着飞机降落后，被当成‘意外’的一部分处理掉。或者……你可以赌一把。赌我对‘杰作’的执着，胜过对命令的忠诚。”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最后的、冰冷的诱惑：
“想想那些照片……想想能彻底扳倒周家的证据……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用一场表演，换你和很多人活下去的机会。这笔交易……你不亏。”
林枫沉默了。他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跳动声。
窗外（尽管是封死的）仿佛传来了遥远的风声，像是这座半岛囚笼发出的、不详的叹息。
这是一场与魔鬼的交易。每一步都可能是万丈深渊。
但，他还有的选择吗？
许久，他缓缓抬起头，对着通风口，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告诉我细节。还有……我需要一个保证。”
通风口后面，传来安德烈似乎松了一口气，却又更加冰冷的回应：
“聪明的选择。保证就是……如果我们失败，我会第一个杀了你。如果成功……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现在，仔细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