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位于弗吉尼亚州兰利地下的、没有窗户的安全屋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隔夜咖啡和绝望混合的酸腐气息。
约翰逊双眼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他面前的屏幕上，两张被反复放大的、模糊的监控截图，如同两道无情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他的视网膜上。
一张是戈壁滩，一张是渤海湾。
一张是“糖心炮弹”，一张是“拟态皮肤”。
两次足以颠覆世界军事格局的技术爆炸，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那个被不同的人抱在怀里，却始终处于画面中心的小女孩。
一个荒谬、疯狂、足以让他被送进精神病院的猜想，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他派出的精英小组，连同最顶尖的装备，在对方家门口被连人带船打包带走，成了华夏海军战利品陈列室里最新的藏品。这已经不是耻辱，这是奇观，是能被钉在情报界历史耻辱柱上，供后人瞻仰一百年的那种。
他已经一无所有，除了这个疯狂的念头。
约翰逊颤抖着手，打开一个加密文档，开始敲击键盘。他要写一份报告，一份足以决定他自己，也可能决定世界命运的报告。
【关于“火种”计划的终极评估及“影子”协议启动建议】
【致：联合情报委员会】
【……基于对“祝融”项目与“深海”项目两次颠覆性技术突破的复盘，我得出了一个超越常规逻辑的结论：所有技术突破的根源，并非源于任何可被窃取或复制的“技术”，而是源于一个无法被理解的“人”。】
【代号：“缪斯”。】
【性别：女。年龄：七岁。姓名：姜绵绵。】
【……在“祝融”项目中，目标因“想吃内外不一样的糖”这一童稚要求，直接催生了“分层包覆式”燃料结构，即“糖心炮弹”的核心理念。在“深海”项目中，目标因玩耍“躲猫猫”时一句“把耳朵贴在墙上听”，直接启发了“艇壳一体化声学感知”技术，即“拟态声学阵列”的理论基础。】
【……我们一直试图窃取他们的果实，却从未意识到，他们拥有的，是一棵能凭空结出任何果实的神树。我们一直在寻找他们的武器图纸，却不知道，他们拥有一个活生生的、行走在人间的……“许愿机”。】
【结论：常规情报渗透、技术窃取手段，对“缪斯”已完全失效，甚至会产生反效果。其存在本身，已构成一种无法预测、无法防御的“因果律”级别的威胁。】
【建议：放弃所有针对技术的间接行动。将行动目标，直接锁定为“缪斯”本人。我正式提请，启动最高级别攻击性预案——“影子”协议。】
【行动方案：不惜一切代价，对目标进行物理层面上的……“控制”或“清除”。】
当这份充满了疯狂臆测与血腥结论的报告，通过最绝密的渠道，摆在五角大楼地下会议室那张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上时，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许愿机’？‘因果律武器’？约翰逊是疯了吗？他是不是在为自己的惨败找一个神话当借口？”一名空军上将把报告摔在桌上，满脸的鄙夷和愤怒。
“但是，你无法否认这两张照片。”海军情报主管的声音干涩沙哑，他指着屏幕上那两张并列的截图，“时间、地点、人物，都对得上。两次，她都在场。两次，都发生了奇迹。”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是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军事集团的掌舵者，他们信奉数据、逻辑和绝对的力量。可现在，一份报告告诉他们，他们真正的敌人，可能是一个喜欢吃糖和玩躲猫猫的七岁小女孩。
这种感觉，比被一百艘航母骑在脸上输出还要荒诞，还要令人恐惧。
“如果……我是说如果，约翰逊说的是真的呢？”主持会议的国防部副部长，声音嘶哑地打破了沉默，“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难道要等着她下一次因为‘想看星星’，就给他们的太空部队点亮一整个戴森球科技树吗？”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所有人最后的一丝侥幸。
恐惧，一旦战胜了理智，就会滋生出最恶毒的决心。
“启动‘影子’协议。”副部长闭上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目标：‘缪斯’。”
“授权等级：无上限。”
“行动准则：不计后果，不留痕迹。”
……
京郊，特护疗养院。
初秋的阳光暖洋洋的，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地毯上。
姜绵绵正在院子里的草坪上玩跳绳，小小的身影一起一落，彩色的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嘴里还奶声奶气地数着数：“……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不远处的长椅上，钱老正戴着老花镜，看着一份最新的技术报告，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一切都那么宁静，美好得像一幅画。
直到罗青的出现。
她走得很快，作战靴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像是在敲击着某种警钟。她径直走到钱老面前，没有敬礼，也没有任何客套的开场白。
她只是将一个巴掌大的、军用加密平板，递到了钱老面前。
平板的屏幕上，只有几个被特殊算法从海量截获的碎片化信息中，重新拼凑、还原出来的、刺眼的英文单词。
【mUSE】
【ShAdow pRotocoL】
【coNtRoL】
【phYSIcAL cLEARANcE】
钱老脸上的笑容，一寸一寸地凝固。
他那双看过无数风浪的眼睛里，温和与慈祥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能将钢铁都融化的、滔天的怒火。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站起身，那具因为年迈而略显佝偻的脊背，在这一刻，却挺得像一根刺破青天的标枪。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从这位为国家奉献了一生的老人身上，轰然散开！
“他们……敢？！”
三个字，声音不大，却仿佛引爆了空气中所有的氧气，让周围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罗青的脸色，比西伯利亚的冻土还要冰冷。她看着不远处那个还在无忧无虑跳着绳的小小身影，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毫不掩饰的、凛冽的杀意。
“他们已经启动了。”她的声音平静，却像淬了毒的刀锋，“‘影子’，是他们最肮脏、最见不得光的一支力量，专门执行最高级别的暗杀和破坏任务。一旦启动，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钱老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蔑视和狂怒，“那就让他们来！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影子’硬，还是我们人民民主的铁拳硬！”
他拿出一部红色的加密电话，直接拨通了最高层。
“是我，钱振华。”
“启动‘长城’预案，最高级别红色警报。”
“对，你没听错，最高级别！”
“原因？有人想动我们国家的命根子！”
一瞬间，一张无形的、覆盖整个华夏的巨网，被瞬间激活！
从白山黑水到南海碧波，从东海之滨到帕米尔高原，无数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部门，在同一时间，收到了那道代表着最高危机的指令。
安全部、总参、各大战区……整个国家最强大的暴力机器，在这一刻，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轰然运转起来！
无数道加密的电波划破长空，无数支最精锐的特种部队在三分钟内完成集结，无数双潜伏在黑暗中的眼睛，骤然睁开，射出警惕的寒光！
这一切，都只为了保护一个人。
保护那个还在草坪上，因为跳绳跳累了，正撅着小屁股，专心致志地研究一只蚂蚁搬家的小女孩。
姜绵绵玩了一会儿蚂蚁，觉得有点无聊，她站起身，拍了拍小手上的土，准备去找钱爷爷要水喝。
可她一回头，就愣住了。
她看到钱爷爷和罗青姐姐，就站在不远处，他们的表情，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严肃。
钱爷爷不再是那个笑呵呵的老爷爷，他的脸上，像是结了冰。
罗青姐姐也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雕像，她的眼睛里，好像有火在烧。
疗养院里，气氛变得好奇怪。
姜绵绵能感觉到，那些平时笑眯眯的叔叔阿姨，现在走路都带着风，眼神也变得像鹰一样。院子外面，好像还多了很多她不认识的、穿着奇怪衣服的“大树”。
她有点不安，但更多的是好奇。
她噔噔噔地跑到钱老面前，仰起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清澈的大眼睛里，倒映着两位长辈凝重的面容。
她停下来，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用一种小大人似的、充满了关切的语气，小声问道：
“钱爷爷，是不是有大坏蛋要来抓我呀？”
问完，她不等钱老回答，就挺了挺小胸脯，握紧了小拳头，奶声奶气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补充了一句：
“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