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老鬼的骨灰被风一吹，洋洋洒洒飘下城墙，混进底下那层厚厚的、分不清是敌是我的血泥里，算是给铁壁关的肥料事业做了点微末贡献。
林凡靠着墙垛，慢慢调匀呼吸。右肩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是刚才强行催动龙脉之力的反噬，经脉跟被小刀子剌过似的。神识消耗也大，脑袋里空荡荡的，像被掏空的米缸。
但他心里头，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周焱。
这名字像根毒刺，扎在他心里。从外门大比到这北疆战场，这杂碎就像块甩不脱的狗皮膏药，阴魂不散。现在更是彻底撕破脸，跟黑煞教搅和到一块，都能指使筑基长老来搞斩首行动了。
“妈的，属王八的？这么能憋？”林凡低声骂了一句，眼神警惕地扫过城上城下。他感觉周焱那孙子肯定就在附近，像条藏在阴影里的毒蛇，吐着信子，等着给他致命一口。
接下来的两天，战场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玄月国那边不再发动大规模进攻，只是偶尔派小股部队骚扰，或者用投石机有一搭没一搭地砸几块石头过来，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铁壁关难得有了喘息之机。将士们抓紧时间修补工事，救治伤员，补充物资。空气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似乎也淡了些，但一种更深沉、更压抑的气氛，却悄然弥漫开来。
林凡带着他手下那帮弟兄，也被轮换下来休整。丙字七号防区暂时由另一队边军接手。
他盘膝坐在分配给自己的、靠近内墙根的一个简陋营房里，吞服丹药，运转功法，修复着身体的损耗。五行灵髓还剩小半瓶，他没舍得再用，这玩意儿得留着关键时刻保命。
伤势和灵力恢复得七七八八后，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安感却越来越清晰。
不是针对他个人的杀机，而是一种……更宏大、更缥缈的危机感。仿佛有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正在这座雄关的地底，或者更遥远的地方，悄然酝酿。
“系统，开启【气运观测】。”
他心中默念。眼前的世界瞬间褪去色彩，变成了由无数流动光丝构成的奇异景象。
铁壁关上空，原本应该是一股虽然惨烈但凝聚不散、代表着“坚守”与“不屈”的赤白之气，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护佑着关内生灵。
但此刻，林凡却清晰地“看”到，那赤白之气，正如同一个漏了底的沙漏，一丝丝、一缕缕地，向着地底深处流逝！流逝的速度虽然缓慢，却坚定不移！
更诡异的是，那流逝的气运，并非消散于天地，而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牵引着，汇入地底某个方向！
整个铁壁关的“势”，正在被无声无息地削弱！
林凡心头巨震，猛地睁开眼，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他妈比敌军百万大军压境还可怕！气运流失，意味着天时、地利、人和都在背离！意味着再坚固的关隘，也可能因为某些意想不到的变故而崩塌！可能是地龙翻身，可能是阵法核心莫名失效，也可能是……内部出现巨大的叛徒！
他霍然起身，冲出营房，装作巡视的样子，在关内不同区域走动，暗中持续观测。
结果让他心底发寒。
无论他走到哪里，站在哪个角度观测，铁壁关的气运都在流失！源头直指地底！而且，这种流失极其隐晦，若非他有【气运观测】这种近乎bug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发现！就连袁罡将军那等金丹修士，似乎也毫无所觉！
他试着将神识探入地底，却被一层厚实的大地和混乱的灵力场阻挡，根本无法深入。
“林师兄，你也觉得不对劲？”石龙扛着他那门板阔剑凑过来，粗声粗气地问。这憨货直觉倒是敏锐。
陈锋也默默走了过来，眼神锐利：“太安静了，玄月国的人在搞鬼。”
连那五个纨绔子弟，此刻也没了之前的散漫，聚在一起，脸上带着不安。
林凡看着他们，又看看周围那些虽然疲惫却依旧在忙碌的边军将士，心中那股压抑感更重了。他不能说出气运流失的事，这太惊世骇俗，也没人会信。
“都打起精神，”林凡沉声道，“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告诉兄弟们，抓紧时间恢复，接下来，恐怕有硬仗要打。”
他找到王副将，旁敲侧击地询问关内近日可有异常，尤其是地脉、阵法方面。
王副将正为敌军诡异的平静焦躁不安，闻言没好气地道：“能有什么异常？地脉稳固得很！护关大阵也运转正常！你小子别疑神疑鬼的！有这功夫不如多练练你那龟壳阵！”
林凡默然。连王副将这等高层将领都毫无察觉，可见这气运流失的手段何等高明。
他又去了伤兵营。这里哀嚎一片，血腥味和药味混合，令人作呕。他看到一个断了腿的老兵，眼神空洞地望着营帐顶棚，嘴里喃喃道：“……关王爷不保佑了……地龙爷要翻身了……”
林凡脚步一顿。民间常有传说，地脉有灵，护佑一方。这老兵的话，是无心之语，还是某种冥冥中的感应？
他站在铁壁关高耸的内墙上，望着关外那片暂时平静、却暗藏杀机的原野，又感受着脚下这座雄关正在缓慢“失血”的虚弱，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攫住了他。
必须找出气运流失的根源！
否则，不等玄月国大军再次攻城，铁壁关自己可能就要从内部出大问题！
可根源究竟在哪里？地底到底藏着什么？是黑煞教的邪恶阵法？还是某种被意外触动的上古禁制？亦或是……与周焱有关？
林凡目光幽深，如同深潭。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这风雨，似乎并非来自关外，而是源自脚下这片他们誓死守护的土地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