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苏清月，在此刻之前，我以为科研生涯最大的挑战是面对实验数据与理论模型完美偏离15.7%时导师那张铁青的脸。但当我看着眼前这个由地下防空洞改造的临时基地里——哭闹的孩子、断腿的伤员、不断闪烁的应急灯，以及手里这盒仅剩三支的广谱抗感染药剂时，我才彻悟——以前在实验室对着误差棒发愁的日子，简直是天堂。
“苏医生！三号床位的老李又发烧了！伤口渗出液呈现墨绿色！”一个脸上带着稚气却穿着不合身防护服的少年冲过来，手里举着的平板电脑显示着触目惊心的生命体征数据。
我迅速从药剂盒里取出一支药剂，动作麻利地准备注射器，脑子里同时飞快运转：墨绿色渗出液，伴随间歇性神经震颤，符合第三类腐化能量感染的晚期症状。抗感染药剂只能延缓，必须配合乙木生气持续净化，但我的力量……
“小陈，帮我按住他。”我将药剂递过去，自己双手虚按在伤员不断痉挛的胸口，调动体内所剩不多的乙木生气。翠绿色的光晕自我掌心流淌而出，温和却坚定地渗入那发烫的躯体，与盘踞其中的腐化能量展开拉锯。老李痛苦的呻吟声渐渐低了下去，呼吸略微平稳，但那墨绿色的痕迹只是淡了一点点。
我喘了口气，额头已见薄汗。自“龙门”基地事件过去已经两周，我们救出的幸存者数量远超预期，而医疗资源，尤其是应对这种新型能量污染的资源和手段，捉襟见肘。
“苏学姐，”王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怀里依旧抱着那个毫无动静、如同灰色石雕的小麒麟（我们现在都小心翼翼地避免提及“源初之种”这个骇人的称呼），脸上没了往日的跳脱，多了几分沉稳，“林老大那边还是没动静吗？”
我摇摇头，看向防空洞深处那个被临时清空、由鹰眼队长亲自带人守卫的隔离区域。林玄自回来后便在那里闭关，周身被一层浓郁的灰色混沌气息笼罩，隔绝了一切内外探查。他只留下一句话：“非天地倾覆，勿扰。”
天地倒是还没倾覆，但我觉得我这边的压力快让我的神经先倾覆了。
“能源小组报告，三号区域的备用发电机过热，需要停机冷却四小时！”
“净水过滤器的替换滤芯只剩最后一组了！”
“巡逻队在外围c区发现小股畸变体活动痕迹，请求指示！”
各种问题如同潮水般涌来，而我，这个团队里唯一具备大规模治疗能力和一定组织经验（感谢当年学生会副主席的历练）的人，莫名其妙就成了这个临时幸存者基地的“后勤部长”兼“医疗总负责人”。
天知道我一个研究古生物能量共鸣的，怎么就一步步走上了这条“战地医生+居委会主任”的不归路。
“滤芯问题我去看看，”王凯把怀里的小麒麟往我旁边的临时办公桌（由一个破旧铁柜和几块木板搭成）上小心放下，“这玩意儿……呃，我是说小家伙，放你这儿安全点，我带着去修东西怕磕着。”
他挠了挠头，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说不定它睡在旁边，还能给你加点幸运值啥的。”
我看着桌上那个毫无生机的小小身影，心里叹了口气。幸运值？它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幸吸引源才对。不过，王凯说得对，把它带在身边确实是最安全的选择。谁也不知道那个“归一者”或者别的什么存在，是否还在黑暗中窥伺。
王凯跟着负责技术的队员离开了。我继续投入到仿佛永无止境的救治和协调工作中。乙木生气消耗过度，就靠打坐和林玄之前留下的一些低级丹药恢复；物资短缺，就想方设法利用现有材料替代，或者组织还能行动的人外出搜寻；人心惶惶，就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和坚定的眼神安抚……
我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橡皮筋，全靠着一股“不能倒下”的意念在支撑。
“苏医生，您休息一下吧。”之前那个叫小陈的少年给我递过来一杯温水，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他叫陈星，是S市一中的学生，灾难发生时正在参加生物竞赛培训，靠着机灵和一点点运气活了下来，现在是基地里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我接过水杯，勉强笑了笑：“没事，我还撑得住。” 目光扫过平板电脑上基地的全局监控画面，忽然，一个位于边缘区域的能量读数引起了我的注意。那读数非常微弱，断断续续，模式却很奇特，不像是常见的腐化能量，也不是已知的任何设备信号，反而带着一种……极其古老的秩序感？
“小陈，这个信号是哪里传来的？”我指着屏幕问。
陈星凑过来看了看：“是d区，那边原来是战备仓储，大部分区域都坍塌了，之前搜索过几次，除了些破烂，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信号……之前好像没有？”
没有？是新出现的？
我心中一动。在如今这个规则混乱、能量肆虐的环境下，任何异常都值得警惕，也可能意味着转机。尤其是这种带着“秩序”感的信号，在对抗“归一”之力方面，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
“通知巡逻队，下次重点探查d区这个信号源位置，注意安全，有任何发现立刻回报。”我下达了指令。
“是！”
处理完又一波事务，我终于得到片刻喘息。坐在简陋的椅子上，我看着防空洞顶端那些因为能量干扰而明灭不定的灯管，思绪飘远。
林玄闭关前那句“寻求驾驭‘归一’之道”，言犹在耳。这想法大胆得近乎疯狂，但如果是他，或许……真的有一线可能？只是，时间不等人。“归一者”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我们现有的力量，太过渺小。
还有怀里这个沉睡的小家伙……“源初之种”。它燃烧本源强行“归零”“龙门”的壮举，拯救了我们，却也让它自身陷入了未知的沉眠。它究竟是什么？它的存在，对这个世界，究竟是福是祸？每当看到王凯看着它时那混合着担忧、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父爱”的眼神，我就觉得心情复杂。
“苏研究员。”鹰眼队长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他不知何时来到了旁边，身上还带着外面巡逻回来的尘土和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队长，外面情况怎么样？”我立刻站起身。
“畸变体活动范围在扩大，等级也在缓慢提升。它们似乎受到某种……召唤。”鹰眼眉头紧锁，“另外，我们捕捉到一些极其微弱的、经过加密的无线电信号，来源不明，内容无法破译，但信号特征……不像是国异局的制式。”
还有别的幸存者势力？还是……敌人？
“能定位吗？”
“范围太大，信号太弱，无法精确定位。但可以确定，不止一个来源。”鹰眼的目光扫过整个忙碌而压抑的基地，“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多了。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能源、药物来源，并且……弄清楚到底还有哪些势力在这片废墟上活动。”
压力再次袭来。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明白。医疗和物资方面我会再想办法。d区发现了一个新的能量信号，已经安排人去探查了。”
鹰眼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也注意休息，苏研究员。你是我们目前维持基地稳定的关键。”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休息？在这种环境下，是一种奢侈。
就在这时，我随身携带的、与林玄闭关处能量场连通的一个简易警报器，突然发出了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
不是受到攻击的警报，而是……林玄周身那一直稳定的混沌气息，出现了某种规律的、如同呼吸般的涨落！
他……要出关了吗？！
还是修炼到了关键时刻？
我和鹰眼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期待。
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我放在桌上、如同死物般沉寂了整整两周的小麒麟，那灰扑扑的、石雕般的身躯，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它那耷拉着的、星云般的呆毛，尖端似乎闪过一丝比萤火虫光芒还要微弱的……七彩流光？
凯哥……不，清月我看着那一闪而逝的微光，和远处隔离区传来的异常波动，刚刚压下去的各种念头再次翻涌起来。
这后勤部长的活儿还没理顺……
看样子，前方高能的剧情，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