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79年,这一年拓拔宏十四岁。
在当时,男子十四岁,被称为“舞勺之年”。
进入舞勺之年,拓拔宏知道这意味着自己不再是完全的孩童,需脱离幼年的随意性,必须以“准成年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了,明年十五岁他就可以“束发”、二十岁时,他将步入“弱冠”之年,正式成人,现在他必须步步为营,为自己的未来打好坚实的基础。
想到这些,华衣锦服站在镜前的他,一挥宽大的袍袖,瞬间转身,呈现在奴婢宫人面前的不再是一张幼稚的脸,而是万分严肃,眼神里充满坚定!
拓拔宏当下命令,为丹阳王刘昶复国,分兵数道大举攻齐!
北魏陇西公拓跋琛直奔广陵。
梁郡王拓跋嘉为中军主帅,兵出淮阴!
最重要的一路是河东公薛虎子出兵寿阳,共同辅佐丹杨王刘昶!
几路大军共进,遍地开花,范围之广,从未有之,要的就是萧道成手忙脚乱,顾头不顾腚!
齐高帝萧道成听说北魏将要来犯,禁不住叹息一声。
虽然自己立足未稳,国内局势动荡不安,但是该来的终究会来!
能不能打过北魏,他心里也没底啊!
萧道成于479年九月,任命豫章王萧嶷为荆、湘二州刺史,临川王萧映为扬州刺史。
齐高帝断定,北魏肯定直奔寿阳,寿阳若是有失,南朝大门即被打开!
一时间南齐人心浮动,满城风雨!
萧道成诏令朝廷内外实行戒严,征召南郡王萧长懋出任中军将军,调集重兵,镇守石头城。
同样紧张的还有冯太后,她完成了北魏内部的清洗,统一了思想,又利用刘缵熬走了柔然,解除了后顾之忧,剩下的就是直接和萧道成痛痛快快干一场了!
一夕之间,她仿佛长了几岁,眉头微蹙,香唇紧锁,两侧鬓角隐隐生出了淡淡白发,看上去更妖冶,更摄人心魄!
如果此次能跨过寿阳,直下建康,那么南北统一就不再是梦想,她也将成为光耀华夏的一颗璀璨明珠,被永久载入史册!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来一个人,如果他还在,胜算更大,那就是自己精挑万选的情郎慕容白曜,可惜,被拓拔弘这个小兔崽子给祸害了!
萧道成背手站在悬挂着巨幅地图照壁之前,身边谋士云集,大家七嘴八舌,慌乱不堪!
萧道成道:“大家别慌,别看淮水一线全面开花,那几路都是助攻,唯有寿阳才是他们的目的,寿阳位于淮河南岸,北朝从寿阳出发,可沿淝水南下,进入居巢湖,再沿濡须水出东关,进而进入长江。”
他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回头看向大家道:“这条路线借助水力,便于运输粮草辎重!确实相当便利!”
最后他的手指落在了一个寿阳旁边的一个小城上——道:“这里,马头戍,必须守住!”
马头戍,大体位于现今安徽寿县西北。
他话音未落,有大臣高举战报,不是人动静,从外面冲了进来!
就如一阵邪风送着,刚进门,便扑倒在地!高声呐喊:“陛下不好了,马头戍失守!”
“什么?”萧道成脸色骤变,几步赶过去,俯下身问。
“北魏陇西公拓跋琛直抵马头戍,太守刘从誓死不退,昼夜防守,可是寡不敌众,城破被俘,英勇就义!”
萧道成一捂脑袋,眼前直冒金星!
还没等他稳当下来,第二个令他吐老血的战报又来!
南兖州刺史王敬则,胆小怯战,居然被北魏吓破了胆,擅离职守,丢下本镇,正往建康一路狂奔呢!!
南兖州百姓见主将逃亡,素知北魏军将没有俸禄,就靠抢,杀烧抢掠是刻在骨子里的本事,残忍程度五颗星,纷纷惊惶失散!
可是北魏志不在此,人家要取建康,也就是咋呼一下,根本没去!
齐高帝萧道成这个来气啊,可是一想到王敬则,还是忍下了怒火,没有他,刘昱的人头拿不来,刘准也死不了,确实属于开国之臣,便没有追究。
第三个令他头疼消息随后来到,南齐义阳出了一个平民,名谢天盖,野心勃勃,不满意南齐的轻视,瞅准机会,立起大旗,网罗了大量流民,自称为“司州刺史”,准备率领全州,归附北魏。
北魏喜欢什么来什么,乐陵镇将韦珍,接到拓拔宏加急皇诏,令他领兵先行渡过淮水,赶去接应!
萧道成也不含糊,诏令豫章王萧嶷马上处理此事。
萧嶷派遣中兵参军萧惠朗,也就是萧道成的侄子,带领两千人,驰援司州刺史萧景先,对抗谢天盖!
萧惠朗据淮水,一字排开,抵御韦珍,韦珍在淮水对面急得团团乱转,皇命如山,必须得打过去。
当晚夜黑风高,韦珍在岸边明火执仗,鼓声大作,做出要渡河的样貌,却同时暗地里派一支精锐骑兵,绕道淮水上游偷渡!
两军正面很快短兵相接,偷渡的骑兵渡河成功,绕道齐军背后,腹背奋夹击,齐军大败。
谢天盖喜出望外,带部前去汇合,那心情没的说了,畅快!
跑着跑着,突然脖子后面哇凉一下,结果脑袋先行欢快地飞了出去,余下身子,孤零零,栽愣愣,血淋淋,失去控制,跌落下马!
原来是他的部下早被策反,伺机从后面下了杀手!
所以啊,不要以为来日方长,你根本不知道牛头马面何时会来,也不知道会以什么方式,带你去见阎王爷!
生不可控,死也一样!
韦珍这边还乘胜奔驰前进呢?一打听人死了!这事整的,那也不能白来一趟啊!
于是在淮水以南往来奔突,打得齐军节节败退,后将降附民众,七千余户迁徙到内地,同时表奏朝廷设置“城阳”、“刚陵”、“义阳”三郡,安顿七千多户。
萧道成吃惊不已,首战损失惨重!
急命萧赜,快速反应,夺回民众!
萧赜头疼不已,打仗要个气势,怎么败得这么憋屈?派雍州刺史陈显达攻击韦珍,挽回损失!
韦珍这边,城中将士正在兴头上,战利品多多,分得沟满壕平,于是七嘴八舌要求立战。
韦珍笑着说:“急什么?有你们的,跑不了!敌军初到,士气正锐,我们出战正合了他们求胜之心,只管坚守不出,示弱于他,等他们攻城疲惫,我们再行出击,肯定事半功倍!”
于是韦珍凭城拒守,大批齐军乌央乌央,攻上来,倒下去,死在城墙底下!
双方相持了十二天后,韦珍笑问部将道:“看见月亮了吗?”
众将蒙头转向,道:“乌漆嘛黑,哪里的月亮啊!”
韦珍抚掌大笑,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走吧!”
于是趁夜大开城门,骑兵尽出,齐军毫无防备,于战火纷飞中奔逃溃退,死伤大半,兵器盔甲丢弃的满地都是!
韦珍收获满满,凭战功,晋爵位为侯。
这边都打得冒烟了,寿阳一路怎么样了?
刘昶率领大军,浩浩荡荡,星夜兼程,催军猛进,直入徐州,寿阳就在前方。
先锋薛道标已经在奔赴寿阳的路上……
寿阳守将是萧道成钦点的南齐豫州刺史垣崇祖,名将之后,原豫州刺史垣护之之侄,垣护之是哪一位?就是大斧开江,连闯拓拔焘三道铁索那位猛将!
垣崇祖年十四便名满江南,干略出众,跟随薛安都东荡西杀!
他召集文武官员商议对策,众人愁眉不展,退意隐隐!谁的命不是命啊!对面是二十万大军,自己才几千人!
以少对多,死输没赢!
要跑都得抓紧了,跑慢了,都怕没机会!
垣崇祖知道军心低落,微微一笑道:“这里可是淝水啊,想当年苻坚百万大军怎么样了?还不是被风流宰相谢安打了个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吹牛谁都会,可是有些经典不可复制!
他捻着胡须,眼神诡谲道:“我有一计,能借兵十万,可是这个计谋瞒不过一个人,有他在就实施不了!”
“十万!!!”众人齐声惊呼,捂住了胸口,吃坏了东西啊?胡言乱语!
“此计我先不说,但是北魏先锋薛道标,为薛安都之子,我们之前同账共事,互相太了解了,我有本事瞒天过海,却瞒不住他!他到寿阳一看,机关尽破!”
“那有什么办法阻止他来到寿阳呢?”众人也都愁云惨淡。
“哈哈,千古臭计,百试不爽,你们等着,我略施手段,让拓拔宏主动把他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