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上次的我……不配吗？”
陈元最后这句反问，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轻飘飘地递出，却精准地扎在了梁诗诗精心构建的自信气场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股浓郁的香水味似乎都因此而停滞流动，整个工作室里，只剩下小李和张雪愈发粗重的呼吸声。
梁诗诗脸上的妩媚笑容僵硬了零点一秒。
她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狼狈。
直接将她摆在了“前倨后恭”的尴尬位置上，将蓝鲸娱乐那种资本的势利嘴脸，血淋淋地撕开，暴露出来。
承认吗？承认就等于自扇耳光，坐实了蓝鲸娱乐是个嫌贫爱富、毫无远见的草台班子。
否认吗？否认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连她自己都骗不过去。
但梁诗诗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总监，八面玲珑是她的本能。
那丝狼狈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委屈的幽怨。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带着一丝惹人怜惜的颤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陈先生，你这么说，可真是冤枉死我了。”
她将身子坐得更直了一些，那惊人的曲线随着呼吸起伏，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上次不是说好了嘛，人家等你有空给我电话，可你一直不来找我，那没办法了人家只能再次登门了。”她眼波流转，带着几分楚楚可怜。
梁诗诗的声音重新充满了力量和魅惑，“这份合同可是我为你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是我，能给你最大的诚意！”
好家伙！
陈元在心里直接好家伙。
这演技，不去拿个奥斯卡小金人都屈才了。
颠倒黑白，偷换概念，把自己从一个势利眼的投资人，瞬间洗白成了一个忍辱负重的伯乐。
这口才，不去搞传销，真是可惜了。
旁边的小李已经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神里甚至流露出了一丝同情和敬佩。
看吧，原来这位美女总监也不容易啊，也是为了元哥好。
只有张雪，依旧抱着双臂，冷眼旁观。她才不信这女人的鬼话，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绿茶味儿。
陈元笑了。
他终于拿起了桌上那份堪称天价的合同，却没有打开，只是用手指在封皮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叩、叩、叩”的轻响。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梁诗诗的心上。
她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最终决定。在她看来，话说到这个份上，诚意给到这个地步，没有任何一个新人能拒绝。
“梁总监。”陈元终于停止了敲击，将合同轻轻推了回去，动作不大，却异常的干脆。
陈元笑意很深，但眼神里却没什么温度，“蓝鲸娱乐在圈内风评可不太好啊，我可不想被资本给绑架了。”
“被资本绑架。”
这五个字，像五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梁诗诗的脸上。
蓝鲸娱乐为了数据好看，买流量、刷数据、恶意剪辑、压榨主播的黑料，在圈内早已不是秘密。陈元用这个火遍全网的事，不带一个脏字，却把蓝鲸娱乐的底裤都给扒了。
梁诗诗脸上的笑容，终于再也维持不住了。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她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条件，在对方眼里，竟然一文不值。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然把一切都看得如此通透，而且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拒绝了她。
“陈先生……是对哪个具体的条款不满意吗？”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试图做最后的挽回，“分成比例？还是工作室的自主权？这些……这些都还可以再谈。”
在她看来，一切问题，归根结底都是价码问题。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不。”
陈元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彻底堵死了她所有的话。
“不是条款的问题。”他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仿佛卸下了一个无形的包袱，“是人的问题。我这个人，不喜欢别人替人打工。”
言下之意，他不想签约。
轰！
梁诗诗感觉自己脑子里的一根弦，彻底崩断了。
她入行这么多年，见过桀骜不驯的艺人，见过贪得无厌的主播，却从未见过像陈元这样的。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他明明身处这样一个破败不堪的环境里，却想俯视资本。
那份从容，那份淡定，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源于骨子里的自信。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和怒火涌上心头。梁诗诗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才勉强没有失态。
“好，很好。”
两次了，她觉得陈元简直就是在耍她玩。
她缓缓站起身，动作依旧优雅，但那双踩着高跟鞋的脚，却仿佛要将地面踏碎。
她收起桌上的合同，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公式化的、毫无温度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陈先生了。”
她转身，扭动着腰肢走向门口，每一步都走得风情万种，却又带着一股决绝的寒意。
在门口，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陈元一眼，那眼神复杂至极，有不甘，有恼怒，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好奇。
“条件就这样了。”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又软又糯的语调，但这次听起来却像淬了毒的蜜糖，“其实陈先生也看得出来，我们蓝鲸已经拿出了百分之二百的诚意。您再考虑一下，我过几天，再和您联系。”
说完，她没有再等陈元的回应，高傲地一昂头，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消失在了门外，只留下一丝还未散尽的、充满侵略性的香水味。
玛莎拉蒂的引擎轰鸣声由近及远，最后彻底消失。
工作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小李还呆呆地望着门口的方向，嘴巴半张着，仿佛灵魂都被那辆豪车和那个女人一起带走了。
“啪！”
一声脆响，张雪一巴掌狠狠拍在小李的后背上。
“醒醒！魂儿都被勾走了？”张雪没好气地吼道，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晕，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兴奋的。
“啊？”小李如梦初醒，一脸茫然地看着她，“雪姐，你打我干嘛？”
“打你？我没踹你就算好的了！”张雪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向那个自始至终都稳如泰山的始作俑者，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一二三的雀跃和嗔怪，“元哥！还愣着干嘛？人都走远了！”
她顿了顿，看着陈元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赶紧收拾家伙！咱们不是还要去看看那两家店嘛？去晚了，人家可就要关门了！”
是啊，他们还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