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阳光正好。
东京郊外,山脚下。
一座古朴的寺庙藏在苍翠的林间,遗世独立。
这里没有游客的喧嚣,只有蝉鸣与风声唱和,空气里混杂着雨后青苔、湿润泥土与一缕若有若无的线香。
小船幼慈郎换上一身素色棉麻便服,站在斑驳的山门前,神情恭敬又带着一些紧张。
他不像主人,更像一个等待恩师莅临的学徒。
不多时,一辆七座商务车缓缓停下。
车门滑开,第一个跳下来的,是池志范。
他彻底告别了厨师白,换上一件花到刺眼的潮牌t恤,头发用发蜡抓得根根分明,一副硕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
整个人散发的气场,仿佛在对全世界宣告:老子是这条街上最亮的崽!
他夸张地伸了个懒腰,扯着嗓子就嚷嚷起来。
“我的天,这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手机信号有一格吗?喂?”
咋咋呼呼的一嗓子,惊得林中群鸟扑棱棱飞起,打破了山间的宁静。
小船幼慈郎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显得有些无措。
紧接着,陈元、张雪、丁晓曼和江语希也陆续下车。
与池志范的浮夸截然不同,陈元只是一身简单的白t恤和休闲裤,整个人清爽干净。
他抬头,目光落在写有“长谷寺”的陈旧牌匾上,深深吸了一口山里的空气,眉宇间一片舒展。
“好地方,真安静。”
“陈元桑!池桑!张桑!丁桑!江桑!”
小船幼慈郎快步迎上,对着每一个人都一丝不苟地鞠躬行礼。
“欢迎各位,里面请。”
他领着众人,踏上布满青苔的石阶,穿过厚重的山门。
一步入内,世界仿佛被分割。
外界的浮躁与喧嚣,被一道无形的墙彻底隔绝。
庭院中,精心打理的枯山水上,白色砂石被耙出柔和的涟漪,几块青石错落,禅意自生。
屋檐下的风铃,在微风中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丁晓曼和江语希两个女孩,立刻被这宁静雅致的氛围俘获了。
“哇,好漂亮。”江语希拿出手机,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拍着照,眼睛里闪烁着光。
丁晓曼则托着下巴,职业病瞬间发作,开始了她的商业评估。
“这地段,这环境,要是改造成不对外开放的高端私房菜馆,或者会员制精品民宿,预约能排到明年。”
张雪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你这脑子里除了生意,就不能装点别的?”
“对佛祖放尊重些。”
池志范对这些雅致的景色却毫无兴趣。
他像一头误入瓷器店的公牛,东张西望,浑身写满了不自在。
“我说,小船君。”
他凑到小船幼慈郎身边,压低声音嘀咕。
“你放着高级酒店不住,干嘛跑来住庙里?”
“这里有wi-Fi吗?晚上有夜生活吗?该不会八点就得敲钟睡觉吧?”
小船幼慈郎尴尬地笑了笑,低声解释:“这是我们家族在东京的一处产业,比赛期间,我暂住于此。”
“而且……在安静的环境里,心更容易沉淀,对料理的思考,也更纯粹。”
池志范撇了撇嘴,那表情仿佛在说“你们文化人就是花样多”。
陈元反倒对这里的一切都兴致盎然。
他目光扫过回廊里被擦拭得光可鉴人的佛像,最终停在庭院角落一个用于净化身心的“手水舍”。
他走了过去。
拿起长柄的竹勺,舀起一捧清冽的山泉。
先洗左手,再洗右手,随后将水倒在掌心,送至嘴边,轻轻漱口。
整套动作,没有一丝多余的停顿和迟疑,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充满了某种郑重的韵律感。
一旁的小船幼慈郎,彻底看呆了。
“陈元桑……您对我们的礼仪,也如此精通吗?”
他眼神里的崇拜,几乎要满溢出来。
陈元放下竹勺,笑了笑。
“谈不上精通,只是看过一些书罢了。”
“不同的文化,求的都是一份内心的宁静,本质是相通的。”
池志范看着陈元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再看看自己,感觉画风简直是两个世界。
他有样学样,也跑过去舀了一勺水。
结果力气用猛了,水花溅得到处都是,“哐当”一声,竹勺差点脱手飞出去,清脆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刺耳。
丁晓曼和江语希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池志范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悻悻地走到一边,掏出手机,果然只剩孤零零的一格信号。
他顿时感觉人生都灰暗了。
就在这时。
一个苍老却温和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正殿门口传来,仿佛带着回响。
“远来的客人,请进殿内用一杯粗茶吧。”
众人闻声望去。
一位身穿灰色僧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僧人,正含笑站在殿门前的阴影里。
他看上去虽已年迈,腰板却依旧挺得笔直,一双眼睛清澈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小船幼慈郎立刻躬身行礼。
“住持大师。”
老僧人微微点头,目光却越过众人,径直落在了陈元的身上。
他那双仿佛看透了世事的眼眸,在对上陈元时,第一次泛起了清晰的波澜。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了陈元几秒钟。
然后,双手合十,对着陈元,微微颔首。
“施主身上,有很干净的味道。”
“不是红尘里的烟火气……”
老僧人顿了顿,用一种更精准的说法描述道。
“倒像是……被驯服的火与铁,在食物上留下的香气。”
他说完,又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抛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愣住的话。
“老衲的禅房里,正好有一块放了七天的豆腐。”
“不知施主,有没有兴趣……”
“让它……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