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高乐机场。
当‘元味’探店小队一行人推着行李车走出到达大厅，一股截然不同的空气涌入肺腔。
这里没有伦敦那股挥之不去的阴湿与腐叶气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浓缩咖啡、烘焙黄油与高级香水味的，独属于巴黎的，慵懒又精致的气息。
天是蔚蓝的，阳光明媚得恰到好处。
“活过来了！”
丁晓曼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那张在伦敦蔫了好几天的小脸，重新绽放出元气满满的笑容。
“我宣布，我的肺部系统，已完成从‘炸鱼薯条味儿’到‘马卡龙味儿’的在线升级！”
江语希也是一脸享受，眯着眼感受着阳光。
“这才对嘛！这才是欧洲该有的样子！”
就连一直任劳任怨扛着机器的小李，都感觉肩上的担子轻了几分，他把镜头对准陈元，语气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哥，还是你英明！再在伦敦待下去，我感觉我的镜头盖上都要长出蘑菇了。”
陈元笑了笑，目光扫过远处优雅的欧式建筑轮廓。
“别高兴得太早。”
他一句话，瞬间给所有人的好心情打上了一个问号。
“伦敦的饭，是要命。”
陈元故意拖长了音调，嘴角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
“巴黎的饭嘛……是要规矩。”
众人还没来得及细品这句话里的深意，预定的专车已经抵达。
一路驶向市中心的酒店，所有人都像第一次进城的孩子，脸蛋几乎要贴在车窗玻璃上。
塞纳河波光粼粼，卢浮宫庄严肃穆，街角的咖啡馆坐满了打扮精致、神态悠闲的男男女女。
整个城市，就是一部流动的文艺电影。
“雪姐，餐厅订好了吗？”陈元问。
正在用笔记本处理工作的张雪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红唇微启。
“银塔餐厅。”
小李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摄像机都差点没拿稳。
“我去！银塔？就是那个传说中，能俯瞰整个巴黎夜景，还给每一只鸭子都编号的米其林三星？”
“没错。”
张雪合上电脑，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晚吃的是楼下沙县。
“我用黑卡订的，预留了最好的景观位。”
丁晓曼和江语希立刻发出了兴奋的尖叫，两个女孩抱在一起，已经开始幻想晚上要穿哪条小裙子了。
只有林东，这个淳朴的朝鲜族小伙，在一旁弱弱地问了一句。
“那个……师父，会很贵吗？”
陈元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别想那么多，你只管吃，只管学。”
……
傍晚，华灯初上。
一行人盛装打扮，出现在银塔餐厅那古朴而厚重的旋转门前。
餐厅的门童是一位头发花白、身穿笔挺燕尾服的老绅士，他用带着浓郁法式口音的英语，彬彬有礼地引导他们进入电梯。
电梯缓缓上升。
当门再次打开，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巴黎璀璨的夜景，塞纳河化作一条流淌的金色缎带，远处亮着灯的巴黎圣母院，美得令人窒息。
小李扛着摄像机，一时间都忘了开机，嘴里喃喃自语。
“乖乖……这哪是吃饭啊，这是进皇宫了吧？”
在侍者的引导下，五人落座。
而问题，从拿到菜单的那一刻，开始了。
那是一本牛皮封面，质感厚重，像一本古老魔法书的菜单。
丁晓曼兴冲冲地翻开，然后，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
“canard à la presse… Soufflé au Grand marnier… Foie gras de canard…”
她像在念什么晦涩的咒语，茫然地抬起头，求助地看向身边的江语希。
江语希也是一脸懵，作为鬼马精灵的她，立刻掏出手机，打开了翻译软件，对着菜单扫了半天。
屏幕上跳出几行让人血压飙升的直译。
“鸭子在印刷机里？”
“舒芙蕾在大马尼亚？”
“鸭子的脂肪肝？”
她彻底放弃，感觉自己的九年义务教育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小李那边更惨，他把菜单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最后双手奉上，表情像是便秘了半个月。
“哥……这上面除了价格，我一个字都看不懂。”
他指着菜单上那些花里胡哨的法文，发出了灵魂拷问。
“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是餐厅菜单，还是卢浮宫的展品名录啊？”
整个团队，除了陈元和张雪，瞬间陷入了“文盲”的窘境。
就在气氛逐渐尴尬的时候，一位身穿黑色西装，气质干练的餐厅经理走了过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bonsoir, messieurs dames.”
他看出了这群东方客人的窘迫，体贴地递上了一份英文菜单。
众人如蒙大赦。
然后，他们发现，事情并没有变得更简单。
“pressed duck… Grand marnier Soufflé… duck Foie Gras…”
丁晓曼看着英文菜单，感觉只是从“天书”，切换到了“谷歌直译版”，依旧是云里雾里。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陈元，动了。
他没有去看那份英文菜单，而是将那本厚重的法文原版菜单，轻轻拉到自己面前。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牛皮封面，然后，用一种清晰而流利的，带着一丝优雅节奏的法语开口了。
“Le canard de Frédéric delair.”
餐厅经理的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的职业化微笑，第一次变得真实而惊讶。
陈元没有停下，他看着菜单，却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用平缓的中文为队友们翻译。
“血鸭，银塔的镇店之宝。不是印刷机里的鸭子，而是用特制的纯银压榨器，将烤到半熟的鸭子骨架连同骨髓一起压榨，取其精华做成酱汁，淋在片好的鸭胸肉上。每一只鸭子，都有一个从1890年开始延续的独一无二的编号。”
他又指向另一行。
“勃艮第焗蜗牛，法餐经典前菜，用大蒜、黄油和欧芹调制的酱料，塞进蜗牛壳里一起焗烤。”
“法式鸭肝酱，搭配无花果和贵腐甜酒。”
他一口气，将菜单上的核心菜品，连同其历史背景和烹饪方法，都解释得清清楚楚。
那份从容，那份博学，让丁晓曼和江语希看得眼睛里直冒小星星。
小李更是心领神会，悄悄把镜头对准陈元，用口型无声地说道。
“逼王……是你吗？”
点菜的难题迎刃而解，新的难题又来了。
侍者开始为他们布置餐具。
看着面前从大到小，一字排开的五六副刀叉，以及好几个大小不一的杯子，丁晓曼和小李又傻眼了。
“这……这都怎么用啊？”丁晓曼压低声音，紧张地问。
小李手足无措，生怕自己拿错了，在这皇宫里丢人。
江语希刚想开口科普她从电视剧里看来的知识。
陈元却在这时笑了。
他拿起最外侧的一副刀叉，用餐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动作优雅自然得仿佛与生俱来。
他看着众人，目光平静，声音不大，却让所有慌乱的心都安定了下来。
“别紧张。”
“工具是为人服务的，不是人为工具服务的。”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
“我们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参加餐桌礼仪考试的。”
“只要记住一点。”
“不管它有多少道规矩，多少副刀叉。”
陈元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最后，好吃，才是唯一的规矩。”
话音刚落，侍者端着一个银色托盘，稳步走来。
第一道菜，餐前面包，上桌了。
可当众人看到那只有拇指大小，精致得像艺术品的法棍切片，和旁边那一小坨用模具塑成玫瑰花形状的黄油时。
所有人心里，同时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就这？
这玩意儿……
能塞牙缝吗？